5月26日，第二十一屆深圳文博會現場，伴隨着琴聲響起，天津展示區前的觀眾紛紛駐足。聚光燈下，一位身着漢服、戴着時尚墨鏡的姑娘格外引人注目——她正是憑藉三弦演奏走紅網絡的90後音樂人褚琪桂梓。
這次她將經典的粵語歌曲《護花使者》與具有地方特色的天津快板融合在一起，改編成獨特的串燒曲目。獨特的三弦串燒曲演奏結束，贏得了不少掌聲與喝彩。
2024年，褚琪桂梓改編演奏的《bad guy》三弦版視頻在抖音上爆紅，播放量超過1.9億次。乘着演藝直播的浪潮，這把有着兩千多年歷史的中國傳統彈撥樂器，在她的手中煥發出令人驚艷的現代魅力。
用漢服墨鏡的混搭顛覆傳統舞台，把千年古韻的三弦搭配撞上電音搖滾，人們讚歎着這個把中國傳統文化玩出炫酷的“爽文”。但這份看似輕鬆寫意的“爆紅”背後，是一位女孩用整整十年光陰，默默把琴磨成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在傳統舞台的聚光燈照不到的地方，億萬部手機屏幕正亮起新的追光燈，讓每個懷揣才藝的普通人，都能在直播平台上找到屬於自己的舞台。
“老頭才學三弦，你學三弦有什麼出息？”
從去年爆火至今，褚琪桂梓已經帶着三弦琴走過了30多個城市，西安大雁塔、青島沙子口、哈爾濱中央大街都留下了她的足跡。
各地文旅和其他非遺傳承人的合作邀請也紛至沓來，讓褚琪桂梓幾乎忘記了那段演奏三弦無人問津的歲月。
2011年，褚琪桂梓以專業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天津音樂學院中國樂器演奏三弦專業。那一屆民樂系有80多個同學，三弦專業有3個人。
這是把源自秦朝、被稱為“弦鞀”的古老樂器，雖在100多種中國曲種、劇種中不可或缺，卻始終是民樂界的“冷門”。一個完整的民族管弦樂隊里，可能有數位琵琶、二胡演奏者，而三弦演奏師往往僅需一人。
“老頭才學三弦，你學三弦有什麼出息？” 大學時常聽到的質疑言猶在耳。那時的褚琪桂梓還未預見畢業後的境遇，只是一心想要彈好手中的三弦。
畢業後，褚琪桂梓開了培訓學校，開始教授學生。琵琶古箏這些比較熱門的專業能招到很多學生，但是三弦，沒有一個學生報名。為了生計，她不得不靠教授如何演奏阮維持運營。
這與褚琪桂梓學琴時的狀況很像，一切彷彿回到了原點。她的音樂之路，始於小學時一場樂器鑒賞會。天津音樂學院劉慧教授帶着學生演奏的阮，以其清越音色和典雅形制打動了年幼的褚琪桂梓。在集體課同學們陸續放棄後，在劉慧教授引導下，唯有她堅持到底，最終以藝術特長考入天津實驗中學。
進入中學民樂團後，指揮老師的一個建議改變了一切：“要不要試試三弦？這個聲部在所有樂器中都獨一無二。”
轉學三弦的過程並不容易。劉慧教授雖同時精通阮與三弦，卻再三婉拒教授她三弦的請求。直到父女第四次登門，教授才被這份執着打動——三弦的難度遠超於阮：沒有品絲的指板，要求絕對的音準把控，過長的琴頸對孩童更是嚴峻挑戰。想到能在樂團中擔任獨特聲部，褚琪桂梓堅持了下來。
誰承想，這把曾為她帶來榮耀的樂器，畢業後竟一度從生活中黯然退場。那些大學時期的質疑，似乎一語成讖。
藉助直播，找到科普三弦的“流量密碼”
褚琪桂梓再次接觸到三弦，已經是畢業兩年後。當時她偶然接到一個錄音工作，在錄音棚中她彈到手指麻木出血，卻覺得心裡充實了點——她拾起了自己喜歡的三弦。
2020年，在其他非遺傳承人的鼓勵下，褚琪桂梓打算為三弦再拼一次。這其實也是自大學時代以來就縈繞在心頭的夢想。她開始系統整理三弦的傳承譜系，收集專業文獻，走訪數代三弦名家。當她把申遺的想法告訴導師劉慧教授時，恩師毫不猶豫地給予支持，並為她引薦了自己90多歲高齡的恩師蕭劍聲教授。
2022年，“音樂大三弦演奏技藝”成功列入天津市河東區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褚琪桂梓成為代表性傳承人。
但榮譽背後，演出邀約稀少、學生寥寥的現實困境仍未改變。於是，她把目光投向了直播平台。2021年，褚琪桂梓註冊了抖音號，每天最少播兩個半小時。那時的她觀眾寥寥，她幾次邊哭邊彈琴，只能心裡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只要多一個人看到就好。
轉機出現在一次偶然的嘗試。當她換上國潮服飾，用三弦演繹流行歌曲時，評論區突然熱鬧起來。“我平時明明就喜歡戴墨鏡聽潮歌，幹嘛要藏着。”這次突破讓她收穫了一小批忠實粉絲。
彷彿是打開了“流量密碼”，去年8月，褚琪桂梓在江西南昌一家茶館二樓的窗前，彈奏英文流行歌曲《bad guy》的視頻爆火，抖音播放量超過1.9億次。
有很多網友在評論區里調侃“禮崩樂壞”“倒反天罡”，又趕緊將她的視頻轉發。也有網友評論“老祖宗的文化可算傳下來了”。意外爆火也讓褚琪桂梓的抖音粉絲翻了10倍，人數破了百萬。
類似褚琪桂梓這樣的演藝行業從業者，其實很多。通過直播，他們在直播平台上找到屬於自己的一方舞台。去年中國社科院經濟研究所課題組在長沙發布《演藝+直播：新業態、新模式和新特徵》報告指出，傳統演藝行業在線下經營中，經常面臨著諸如場地、時間、觀眾覆蓋範圍的限制，隨着直播的興起，這些問題得到了有效緩解。
《2024抖音演藝直播數據報告》顯示，過去一年，抖音演藝類直播總場次達到1.01億場，同比增長33.74%。這相當於每天有27萬場中等規模演出在直播間上演。
一開始“帶着三弦走全國”時，褚琪桂梓感覺很孤獨，坐上高鐵經常不知道醒來是何地。現在各地文旅會邀請她帶着三弦來演出，抖音也會邀請她和其他非遺傳承人互動，她還走進了央視。
每次演出她都會精心設計傳統曲目與現代流行的混搭，讓觀眾領略三弦的千面風采。“給陝北說書伴奏時它是鄉土的味道，演奏西域曲調時它又能展現異域風情。有人說我加了電音效果器，其實這就是三弦與生俱來的多元魅力。”
在抖音直播推出的紀錄片《主播的誕生》中，褚琪桂梓提到一個細節：曾有同行在抖音私信她，說她的創新讓整個三弦行業都受益——學生多了，商演也多了。
“這讓我很欣慰。”褚琪桂梓說道。
如今，朋友幫她創建的外網賬號已積累數萬粉絲。褚琪桂梓常常想象，或許有一天，她能帶着這把千年樂器走向世界，讓外國觀眾也驚嘆於中國傳統樂器演繹他們熟悉的旋律。
文/郭懿萌 編輯/陳曉舒 校對/楊許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