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膝蓋上的手緊握成拳，上輩子臨死之前的怨恨和不甘將我牢牢地鎖住。
「你記得就好，快點和你媽她們道個歉，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
「憑什麼？」
「什麼？」
我爸愣了愣，我抬起頭看着他，第一次覺得我的腦子如此地清晰而理智。
「憑什麼要我道歉，你總說家和萬事興，但所有的家和都是我的妥協和讓步，你呢，她們呢，你們沒有人會為了我妥協，只有我，一次又一次的捨棄自己的利益，來做到你們的家和。」
「我不會再退讓任何一次，如果你們學不會尊重我，那不好意思，這個家，不要也罷。」
我的語氣平靜，這是我上輩子就想要說出口的話，兜兜轉轉卻憋到了現在。
我無視了他的憤怒，站起身看着趙淑敏。
「有時間的時候上網看看，趙淑敏，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手機的。」
我從來沒有相信過她。
我想，現在那些聊天記錄和視頻，應該已經足夠掀起軒然大波。
深夜，我被嘈雜聲吵醒，我爸突然跑進我的房間一把將我拉了出去。
「做什麼？」
「你還睡！你媽被你逼得要跳樓了你知道嗎！」
我的意識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跳樓？趙淑敏？
還有這種好事。
4
我一把甩開了我爸的手，三步就兩步地一路飛奔到了天台上。
趙淑敏披頭散髮地坐在天台的欄杆上。
陳慧安抓着她的手哭得淚流滿面。
周圍的鄰居都圍在邊上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著。
見我來，他們的炮火全部都攻擊到了我的身上。
「淑敏啊你看你女兒來了，你快下來吧！」
「是啊，一家人有什麼過不去的呢？」
「小陳！快給你媽道個歉！她為了這個家忙裡忙外的你怎麼能這麼對她！還把那些事情全都發到網上去，太不孝了！」
所有人都在譴責我，他們都在說著我的不對和過錯。
趙淑敏的眼神里也閃過勢在必得的信心。
我那根名為理智的弦搖搖欲墜。
直到我爸走上前來拉着我的手將我拽到趙淑敏的面前，他壓着我的肩膀，讓我給她跪下道歉。
「陳舒予！你怎麼能污衊你媽出軌？！是不是我平時對你太好了！」
太好？他怎麼有臉說出這種話。
從小到大，他除了會在趙淑敏責罵我的時候上來幫腔，除了不分青紅皂白地每一次都讓我低頭認錯之外，他有做過任何照顧我的事情嗎？
沒有。
我終於意識到了，他不是我爸。
他是趙淑敏的丈夫，是陳慧安的父親，是陳孝，唯獨不是我爸。
理智的弦在此刻徹底綳斷了。
我伸手抓住了陳孝的手腕，抬眼看着他。
「污衊？是不是污衊你心裡不清楚嗎？」
「你不過就是想息事寧人，把我推出去頂鍋認錯，天底下，哪裡有你這樣的父親！」
我摒棄了周圍所有的罵聲，不顧一切地爬上了欄杆，伸手抓住了趙淑敏的手臂。
心臟的跳動在此刻格外的明顯，我甚至能夠感覺到它將要從我的胸口處躍出。
耳邊的風聲陣陣，一瞬間竟然和上輩子的最後一幕離奇地重合了。
上輩子，我的丈夫將我打到流產，我回家想要討個公道，卻被趙淑敏責怪我不夠賢惠，就連陳孝都說我沒做好一個妻子的責任。
什麼是責任，難不成他打了我的右臉，我還要把左臉湊過去嗎？
這樣的事情我做了大半輩子，絕對不會再現。
我笑得張揚，頭髮在風中肆意地飛舞。
死亡是很可怕的事情，感受過臨死前那骨頭寸寸斷裂的痛苦，我實在是不願意再體會一次。
但如果讓我像上輩子一樣毫無尊嚴地活着，我寧可再感受一次死亡。
「不是想死嗎？趙淑敏，大家一起死啊。」
「你想要毀了我的一輩子？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我拉着趙淑敏的手臂就要往下倒，她卻反手死死抓住了欄杆。
我用另一隻手一點一點地掰開她的手指。
直到最後一根，她終於忍不住了。
「是我的錯！你說的都是真的，放過我吧，我不想死啊，舒予我知道錯了，你讓我下去吧……」
她想要用死讓我妥協。
可現在的我，從不接受妥協。
我笑着鬆開了抓着她的手。
看着下面已經獃滯的陳孝，我只覺得從未有過的暢快。
「你看，我說了，你要的家和萬事興，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
5
趙淑敏最終被人救了下來，她哭哭啼啼地想要去拉陳孝的衣角，卻被他躲了過去。
我走在他們身後一起回家。
陳慧安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我的身邊。
她的語氣陰沉，臉上哪裡還有半分恐慌和擔憂。
「陳舒予，你給我等着，別以為你會好過。」
我聳了聳肩，毫不在乎。
當你發現這個世界上你連死都不怕的時候，就沒什麼事情能夠威脅到你了。
只是……
我看着陳慧安那雙與趙淑敏還有陳孝都不像的眼睛，第一次懷疑起了她的血緣。
這個想法一出，以至於陳孝罵我的時候我看他的頭頂都綠油油的。
「我和你說話你聽見了我沒有！」
陳孝的手一拍桌子發齣劇烈聲響，直接把我人都給嚇清醒了。
「你罵我幹什麼，給你戴綠帽子那個在裡面。」
陳孝喘着粗氣的聲音頓了頓，「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他起身就往屋裡走，我卻叫住了他。
「你又想要大事化小了，是嗎？」
陳孝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但第二天，趙淑敏就如同沒事人一樣地出現在了客廳里。
也不知道是該說她臉皮厚，還是陳孝心態好。
陳慧安已經放暑假了，看見我的時候就是一聲冷哼。
我趁她不注意，從她的肩膀上拿走了一根頭髮。
昨天晚上的懷疑，我必須要去證實。
我用自己的頭髮和陳慧安做了檢測，醫院告訴我大概需要三天的時間才可以出結果。
回到家之後，高中班長告訴我，明天有一個同學聚會，問我要不要參加。
坦誠地說我和班裡的同學關係並不好，這一切全虧那個和我就讀一個學校的好妹妹。
三年如一日地在班裡宣揚我在家欺負她的謠言，導致三年下來根本沒有人願意和我做朋友。
不僅如此，就連我曾經暗戀過的男生，也被她用手段釣了過去。
看着在沙發上玩手機的陳慧安，我心裡有了個大概的計劃。
不是喜歡搶東西嗎？
希望這次，你可以搶得開心一點。
我答應了同學聚會的邀請，順便在晚飯的餐桌上提起了這件事情。
陳慧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姐，你帶我一起去吧？」
「你去做什麼？」
陳慧安撇着嘴，伸手摟住了陳孝的手臂。
雖然陳孝對趙淑敏不似從前溫情，但女兒畢竟是自己的，他還是百般寵愛。
陳孝受不住她的撒嬌，扭頭看向我。
「你帶她一起吧，高中的時候安安不是就經常去你的班裡找你。」
是啊，常去我的班裡，搶走我所有的朋友，讓我被人孤立。
一想起這三年的時間裡，所有在背後的竊竊私語，有意無意地在團體活動中將我剩下，讓我感受着被漠視被忽視的痛苦，心中的恨意就如同雜草一樣瘋長。
我幾乎掰斷了手裡的筷子，面上卻不動聲色。
「行啊，那一起吧。」
陳慧安朝我挑了挑眉，眼裡滿是挑釁。
就是不知道明天結束之後，她會不會還是一樣的開心。
6
同學聚會的時間定在了晚上，是一家餐廳的包廂里。
我在家門口等着陳慧安，就看見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連衣裙，配上瑪麗珍的鞋子出來了，頭髮甚至還捲成了大波浪的樣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去參加什麼高貴的晚宴。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陳慧安瞪了我一眼。
「看什麼看！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一年四季地穿短袖和牛仔褲嗎？」
我不再說話而是轉身離開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班長給我發的消息。
「周勉已經到了。」
再一次看到這個名字，我的心尖還是顫了顫。
周勉，我上輩子的丈夫。
也是我的高中同學。
只是我和他在高中時期並沒有多少接觸。
他皮相生的好看，高中的時候喜歡他的女生不少，只是成績不好，最後也只是進了個一般的三本大學。
大學畢業之後只知道啃老度日，性格惡劣不說還酗酒成性。
這是上輩子趙淑敏給我找的好丈夫。
這輩子，就只能讓她的女兒享福了。
等我打開包廂門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角落裡的周勉。
其實現在的他和未來的他沒有什麼區別。
還是那樣的讓我看一眼就作嘔。
陳慧安看着顯然比我更受歡迎，她的到來引來了一片人的讚美聲。
我就如同一個影子一樣跟在她的身後。
陳慧安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時不時地朝我看一眼。
我沒有管她，而是自顧自地，拿着酒杯走到了周勉的身邊。
周勉抬眼看我，眼神里閃過輕蔑。
他當然看不上我，他喜歡的一直是陳慧安那樣的人。
不然也就不會在和我結婚之後，還在和陳慧安不清不楚了。
「你喜歡我妹妹。」
我沒有用疑問句的語氣，而是萬分肯定地說出了這句話。
周勉總算捨得將視線在我身上多放幾秒鐘。
「關你什麼事。」
我自顧自地在周勉身邊坐下，看着人群中那個如同花仙子一般的陳慧安。
「其實我妹妹和我提過你，她對你是有好感的，只是女孩子嘛，多少都有點害羞，你信不信，她一會兒就會過來和你打招呼了。」
周勉的眼神里滿是對我的不信任。
但我這句話說完沒多久，周慧安就朝着我走來了。
她的視線時不時地停留在周勉的身上，如同一把小鉤子一般刺激着人的心臟。
這樣的眼神和手段，她是跟着趙淑敏學的。
「姐姐你怎麼在這裡呀。」
陳慧安的語氣放得柔和，和在家裡那個大呼小叫的人完全不同，做的是溫柔的樣子。
我朝着她笑了笑，「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所以來休息一會兒。」
「這樣啊——姐姐，你邊上這個哥哥是？」
總算開口了。
「他叫周勉，我的同學。」
要對我送你的禮物滿意啊，陳慧安。
7
同學聚會結束之後，我和陳慧安一起在樓下等車，眼看着同學們一個個離開，陳慧安也總算憋不住她的真面目。
她朝着我冷笑。
「陳舒予，你看，你喜歡的東西，最後都是我的。」
「不管是爸爸，還是別的人，都一樣。」
其實陳慧安小的時候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她會跟在我屁股後面叫我姐姐，拉着我的手奶呼呼的讓我陪她一起玩。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呢？
好像是從我上小學考到第一個滿分為止。
那天陳孝非常開心，帶着我去遊樂園玩了一整天。
從那之後，陳慧安就開始事事與我一爭高下，我有的，她也要有。
我沒有的，但我喜歡的，她也要拿下。
「陳慧安，我是你的姐姐，你為什麼非要和我爭？」
她的神情在我的注視之下逐漸變得扭曲起來，原本清秀的臉此刻看着格外的嚇人。
「姐姐？陳舒予，只要你在，爸爸永遠不會只喜歡我，因為你，我永遠都要和人比較矮人一等。」
「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上你的，媽媽說得對，我和你，從來就不是親姐妹的關係，只有你過得不好了，我才能好過。」
又是趙淑敏。
我看着眼前的陳慧安，只覺得那個小時候會對着我甜甜笑的妹妹就像是一場夢一樣的遙遠。
如今的她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突然的喇叭聲將我從思緒中喚醒。
是周勉開着車停在了路邊。
他搖下車窗臉上帶着笑容，一個眼神都沒給我，「安安，我送你回去吧。」
陳慧安低聲道：「看，姐姐，都會是我的，只會是我的。」
但她表面上卻是一副糾結的樣子。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姐姐她……」
「她一個成年人了還不會自己回家嗎？上車吧安安。」
陳慧安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挑釁地看了我一眼之後就上了周勉的車。
我看着那車疾馳而去，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些我過去的痛苦，這輩子，我都要讓陳慧安嘗一嘗。
這可是她媽媽為我精心挑選的好丈夫啊。
接下去的兩天時間裡，陳慧安和周勉一直都有聯繫，為了不讓她這麼快就喪失樂趣，我時不時地在她提起周勉的時候露出沮喪的表情。
幾次之後，陳慧安對我喜歡周勉這件事情深信不疑，每一次出門約會都像是開屏的孔雀。
而醫院的檢測報告也終於出來了。
我拿着手中的檢測單深吸一口氣，雙手都止不住地顫抖。
直到那 0.001 的概率映入我的眼帘。
我猜對了，陳慧安真的不是陳孝的女兒。
這樣一個重磅炸彈，什麼時候扔出去，才比較好呢？
8
八月，趙淑敏已經開始前前後後地為了陳慧安的生日忙碌。
我看着斜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的陳慧安，腦海里浮想起前一天晚上周勉給我發的消息。
陳慧安似乎已經對周勉失去了興趣，已經很久沒有和他出門約會了。
但周勉這人，性格偏激又執着，對自己看上的東西沒有那麼輕易放手的道理。
要不然上輩子我說要離婚的時候，他就不會跪在地上請求我的原諒。
招惹了周勉，是沒有那麼輕易擺脫的。
我點擊了語音錄製的按鈕，走到了陳慧安的面前。
「你怎麼最近不和周勉出門了？」
陳慧安抬起頭，眼神不屑。
「怎麼，你覺得我不理會他你就有機會了嗎？」
「想得美陳舒予，周勉也不過如此，我玩膩了，不行嗎。」
我沒說話，轉身離開了。
看着與周勉的聊天界面上的語音，我愉悅地揚起了嘴角。
周勉沒有回復我的消息，但我知道，他不可能就這樣算了。
四天之後是陳慧安的生日聚會，趙淑敏邀請了很多與我們家關係來往密切的親戚參加她的成人禮。
場面不知道比我 18 歲生日那天宏大了多少。
「舒予啊，今天是你妹妹 18 歲的生日，你不要再鬧出什麼動靜了，知道嗎？」
陳孝不放心地坐在我邊上，語重心長地說著。
我點了點頭，笑容乖巧，「放心吧爸，我不會做什麼的。」
陳孝這才滿意。
但，我說的只是我不會做什麼，又不是別人不會做什麼。
陳慧安身穿公主裙在親戚里來回地奔波着，臉上的笑容越發地可愛而乖巧。
直到有人提起了我的名字。
「哎喲，還是我們安安會說話，不像你姐姐，往那裡一坐就跟個木頭人一樣，連人都不叫。」
說話的人是趙淑敏家的親戚，我其實已經不知道是誰了。
其實再小一點的時候，我是會喊人的，那個時候的我性格開朗，並沒有因為母親的離開而變得內向。
直到有一次過年的時候，陳慧安污衊我將她推倒在地上。
沒有人聽我的解釋。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來自所有人的惡意和詆毀。
他們說我小小年紀就如此心狠手辣，以後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們說我嫉妒成性一肚子壞水，長大了還指不定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我成為了恥辱柱上面的常客。
自那之後，我再也不願意和任何親戚來往。
陳慧安聽到這句話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但嘴巴上還是謙虛地說著我的好話。
只是她越說，旁人越會覺得我無理取鬧。
晚宴正式開始。
陳孝站起身舉起酒杯正想說些什麼，大門卻突然被人打開。
周勉走了進來。
我特意注視着陳慧安的眼睛，在她看見周勉的那一刻，整張臉都慘白了下來。
「這位同學，你是……」
一片寂靜之中，陳孝走上前去。
但周勉可不是什麼尊老愛幼的貨色，他一把推開了陳孝，陰沉着臉朝着陳慧安走來。
「陳慧安，玩了我就想走？你他媽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啊。」
他舉起酒瓶，直接砸在了陳慧安的頭上。
9
在一片混亂之中，我聽到了陳慧安的慘叫聲還有趙淑敏的痛哭聲。
我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他們抓狂嘶吼。
陳慧安的慘叫聲逐漸與上輩子我的求饒聲重合在一起。
從前的我就是在這樣絕望而無邊的日子裡過了一年又一年。
看着陳慧安考入我的大學，看着她嫁人生子，看着她和我的丈夫糾纏不清，看着她高高在上地審判着我的過錯和痛苦。
多麼荒謬啊，施暴者在挑剔我苟延殘喘的人生。
直到警察將周勉控制住，他的身上也有很多傷痕，但哪怕被壓倒在了地上，周勉的眼睛也一直死死盯着陳慧安。
那樣的眼神我再熟悉不過了。
是憤怒和恨不能一起毀滅的瘋狂。
是他上輩子每一次毆打我的時候，都會出現的眼神。
我陪着他們去往了醫院，陳慧安傷得很重，尤其是頭上那一個破洞，一直都在往下滴着血。
趙淑敏坐在外面的長椅上，一看見我就朝着我撲過來，雙手死死抓着我的衣領。
「是你！一定是你害得安安！你這個畜生！你怎麼不去死啊？！」
她的雙目通紅，臉上滿是淚痕。
但我不吵不鬧，只是冷眼看着她在我面前撒潑打滾。
直到最後我蹲下身，扯着她的頭髮讓趙淑敏抬起頭看着我。
「是我害的嗎？趙淑敏，難道不是你嗎？」「是你讓陳慧安自私自利嫉妒如狂，是你告訴她我會影響她的一輩子，是你讓她和我爭搶與我作對。」
「趙淑敏，這一切，全部都是你的錯啊。」
她坐在地上獃滯地看着我，直到最後捂着臉痛哭起來。
一邊的陳孝不斷地抓着自己的頭髮，或許他直到如今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麼他眼中和睦的一家人會變成這個樣子。
直到手術室的大門被打開，醫生從裡面走出來，陳孝和趙淑敏立刻圍了上去。
「醫生，我女兒怎麼樣了？」
「失血過多，如今血庫里的 B 型血不多，你們誰是 B 型血，和我們去抽個血。」
聽到這句話，陳孝的整個人都呆住了。
「B、B 型血？怎麼會是 B 型血……」
他和趙淑敏兩個人全部都是 A 型血，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生出 B 型血來。
陳孝猛地扭頭看向趙淑敏。
此時的趙淑敏已經被嚇得嘴唇發白，身體顫抖。
陳孝雖然懦弱，但他並不是一個沒腦子的蠢貨，立刻就明白了陳慧安不可能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是你！！你這個賤人！你給我戴綠帽子也就算了，連女兒都不是我的？！」
趙淑敏被一個巴掌打得倒在了地上。
我坐在長椅上看着，幾乎要為了這一場好戲拍手叫好。
心心念念寵了 18 年的女兒不是自己親生的。
這場戲，實在是精彩絕倫。
到了最後，還是醫院找了志願者當場鮮血，陳慧安才脫離了生命危險。
只是我想，或許她還不如直接死在手術台上會比較好。
周勉下手很重，陳慧安的臉上被縫了好幾針，徹底毀了容。
就像上輩子的我一樣，那傷疤會如同一條蜈蚣一樣地盤在她的臉上，直到死都不會消失。
從前的她是怎麼規勸我的來着？
哦，她說「你原先生的就一般，要不是做錯了，姐夫怎麼會打你。」
現在換成了她自己，陳慧安尖叫着將鏡子扔在了地上。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媽！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我不能毀容的！我還要考名牌大學還要嫁給有錢人呢！！」
趙淑敏流着淚握着陳慧安的手。
而我走上前去，好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你原本長得也就一般，要不是你做錯了，周勉怎麼會打你呢？」
果然，刀捅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她才會覺得痛。
10
陳慧安一把甩開了我的手，對着我怒目而視。
「是你！是你叫他來的！是你毀了我你這個不要臉的婊子！我殺了你！！！」
她拿起身邊的花瓶朝着我砸過來，但卻被陳孝擋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和陳慧安中間, 選擇站在了我的身邊。
他看向我的時候目光關切, 我卻偏過了頭。
「爸！你還幫着她！我會有今天全部都是因為……」
「你給我閉嘴！」
「你會有今天全部都是你作的！」
陳慧安根本沒想到一向對她寵愛有加的陳孝會如此嚴厲地責罵她。
她愣愣地看着陳孝, 像是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他。
「如果不是你從小到大什麼都要和你姐爭，你會變成這樣嗎？！小小年紀不學好就知道勾引男人, 你真是把我的臉都丟光了！」
「還是像了你那個媽！」
陳孝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罵，我心裡卻無盡地悲涼。
原來他全部都知道啊，他知道我從小受到的所有委屈，知道我咽下的所有眼淚, 但他視若無睹。
他只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應該承擔的。
陳孝扭頭看向我，他的手顫抖着想要握住我, 可我卻倒退了一步, 與他劃清了界限。
「舒予, 對不起，是爸對不住你, 以前的事情，我……」
他說得言辭懇切，但我的內心毫無波動。
「你是真的覺得對不起嗎，還是只是在知道了陳慧安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之後，想要來挽回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
「從小到大, 我一直都期盼着你可以為我說句話, 哪怕一句也好，但是沒有。」
「我從來不相信什麼，有了後媽就有後爸的鬼話, 我一直以為你想讓我道歉，是因為你不願意失去一個家庭，但現在我才知道我錯得離譜。」
「你只是懦弱而已, 你害怕承擔責任，害怕面對紛爭，所以選擇息事寧人，選擇讓我痛苦。真是可笑。」
我沒有去管陳孝眼中的悲痛和不敢置信, 嗤笑了一聲之後轉身離開了。
病房裡還傳來陳慧安的質問聲。
「什麼叫做, 不是爸的親生女兒……」
走出醫院, 我久違地感覺到了渾身的輕鬆和愉悅，就連鳥叫聲都讓人身心舒暢。
陳慧安還在醫院，趙淑敏在醫院裡陪護，至於陳孝，他似乎是打算和趙淑敏離婚，但那邊一直拖着不放,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家裡的這些日子，他一直試圖和我拉近關係，但每次都被我的冷言冷語擊退了。
好在開學的日子也快到了，當我踏上高鐵的前一天，我得知了周勉最後的結局, 因為故意傷人罪, 他入獄了。
也算是完成了上輩子我最後的一個心愿。
拿著錄取通知書, 我的腳步雀躍，我刪除了趙淑敏和周慧安的微信，卻在陳孝的聊天框內有些猶豫。
直到他給我發來了一萬元的轉賬, 還有一句「對不起」。
我想，我總算可以，安心地開始我嶄新的人生了。
【本篇故事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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