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世去了，剛滿90歲，無疾而終，走得很安詳！
奶奶出殯那天，家裡沒有大擺喪宴，沒請戲班子，沒有嚎啕大哭，把自家人叫齊湊在一起，地方是之前選好了，簡單的把後事一天辦好了。我爸覺得後事簡單辦，大家都不累，反正生前也對得起奶奶，沒想到村裡人罵聲一片，各種聲音都有。
奶奶養育了2個兒子，4個女兒。我爸是老大，也只有我爸住農村，叔叔在縣城擺了個菜攤，平時很少回家。4個女兒都各奔東西遠嫁，幾年都回不了一次娘家看望奶奶，奶奶一直由我爸媽照顧着。
其實奶奶是獨居在老房子里，我爸媽住在邊上的房子，以前的青磚瓦房也建成三層樓房，但奶奶堅持自己住，說跟爺爺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有許多美好的回憶。
奶奶這輩子很苦，受了不少磨難。6歲到爺爺家當童養媳，以前沒在桌上吃過幾頓飯。聽我爸說，不管過年過節，家裡有沒有客人，奶奶的習慣是不上桌吃飯，給家人做了一桌豐盛的大餐，她永遠都是拿點剩菜坐在灶台邊上吃。成年後嫁給爺爺，更是家裡主要的勞動力。用並不寬闊的肩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擔。
聽說爺爺自幼身體不好，至於什麼病也說不清楚，反正我沒見過爺爺，我爸說爺爺在小姑四歲的時候去世了。奶奶含辛茹苦把6個子女拉扯大，付出了無數的汗水和心血。
在我的記憶里，奶奶就是家裡的主心力。她的話不多，但有神奇的魔力，家裡的事情都是奶奶說了算，我爸媽都對他言聽計從。
小時候我喜歡跟着奶奶到山上去砍柴。那是一段艱苦的日子，以前的糧食不夠。還到山上去挖野菜，摘野果，挖葛根和野生的魔芋來充饑。
奶奶要是挖到了更多的野菜就會開心好幾天。這就意味着這幾天家裡面的家人可以吃飽了。
在奶奶72歲的時候生過一場病，從那以後她的背彎了，沒過幾年牙也掉了幾顆。父親好幾次要求奶奶搬到新房子來一起住。可奶奶依舊堅持在老屋一個人住。
那時候村裡人就開始說父親不太孝順。只有一個老母親還讓他住在又破又爛的老屋裡。外人不理解可以，但是叔叔和姑姑幾個也是這麼認為的。常叫我爸讓奶奶搬過來。
叔叔因為在縣城看着菜攤，很少回來看望奶奶，一般是嬸嬸回來看一眼。到奶奶的屋子裡一轉，看一眼。給奶奶帶回來一兩斤豬肉或者一件衣服。便去村裡串門了，逢人就說給奶奶帶東西了，村裡人都覺得二叔一家很孝順。
奶奶88歲開始有點糊塗，經常認不得誰是誰？有時一整天都沒吃飯，她卻說吃過了。有一次說想他女兒了，就要去他女兒的家裡看看。一個人走到了隔壁村，不知道怎麼回來，還好隔壁村的人把她送了回來。
有時候會哭鬧，把我爸認成是爺爺。有時候想起我爸小時候調皮，是又打又罵，我爸默默承受着，再說有媽媽打也是一種幸福。
我媽在奶奶糊塗的那段日子，沒敢出遠一點門，或者奶奶去哪裡她跟到哪裡。給奶奶喂飯，洗頭。洗澡，洗衣服，剪指甲。有時候奶奶糊塗了會尿褲子，媽媽沒有怨言和嫌棄，把奶奶收拾得乾乾淨淨。
奶奶在剛過完生日的一周去過世，世前的一天變得清醒，一大早起床說肚餓了，叫我爸給她做飯吃，她要吃豬油雞蛋拌飯。這是奶奶平時想吃又捨不得吃的雞蛋拌飯，那天吃了兩碗。
然後換了新衣服，說要去二叔家，很久沒看到兩個堂弟了。我爸趕緊開着三輪車帶奶奶去叔叔家，在叔叔家吃了午飯，奶奶說想她幾個女兒了，要是能看到她們就好了。我爸略有所思，打電話叫四個姑姑都回來。
四個姑姑放下手中的活，都趕回來看奶奶。那天晚上，我家人聚得最齊，過年都沒有這麼熱鬧。奶奶很開心，自己洗了澡，把新衣服換上。吃飯的時候，她給每個孩子發紅包，這個摸摸頭，那個拍拍肩膀，訂囑一些話，讓孩子幾個在今後的生活相互照應。
奶奶很高興，還喝了點酒，飯後，奶奶說困了，去睡一會覺。我爸一會一會去看一下奶奶，奶奶還說不要來打擾她睡覺，跟弟妹聊聊天去啊。
大概過了2小時，我爸忙完手裡的活，再去看奶奶，發現奶奶在睡夢裡安詳的走了，嘴角還掛着笑容易，無疾而終。叔姑們聽到這個惡豪，大家都悲痛萬分，號啕大哭。我爸只是默默的流淚，看起來沒多少傷心。
第三天，在我爸的堅持下，喪事一天就辦完了，通通都化繁為簡。沒請戲班子，沒有大擺喪宴。默默的安排着一切，第三天就出殯。村裡的長輩非常生氣，怎麼能不擺席，沒等夠三天就出殯了呢。村裡的人議論紛紛，說我家連喪事都辦不起，連喪宴都省掉，村裡人誰家有人過世不辦喪宴的，我爸開了頭以後就有人效仿。說我爸對奶奶不好，連樂隊的錢都要省。真是個不孝子，對老人如此不尊敬。
我爸默默承受着，沒有去爭辯。
的確，村裡老人去世了，大家都大辦特辦好幾天，請戲班，請樂隊，喪宴吃好幾天。親人熬夜守好幾天，哭得死去活來，悲痛萬分來表達對老人的孝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傷財，勞心勞力，搞得精疲力盡。
一切從簡，我爸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說我爸不孝順，大逆不道。我爸很長一段時間，沉默寡言，不去串門，也不主動跟村裡人打招呼。只有我媽和我們幾個理解我爸。我媽說，隨他人怎麼說，對得自己就行。
奶奶跟我家生活幾十年，我爸媽對奶奶是十分尊敬和孝順的。人已故，搞得再厚重的葬禮，演得再悲痛，也只不過給活着的人看而已，沒有多大的意義。所謂孝子床前一碗水，賽過墳前萬噸灰！
大家覺得我爸從簡是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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