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人：60後周阿姨
01
下午3.30，我按着餓得有些反酸的胃，想去給兩個孫子煮粥。
剛坐起來，小孫女就醒了，大哭着往我懷裡鑽，我只好抱起來輕輕拍她的背，直到半小時後，小孫女又睡着。
這次我不敢將她放下床，一直抱在懷裡，又起身繞到4歲孫子睡覺那邊，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燙。
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我慌亂地從一堆被子裡面翻出手機，趕忙接聽。
電話那頭，兒媳婦的聲音傳來。
兩個孩子都吃午飯了嗎？退燒了嗎？這時，兩個孩子哇哇大哭起來。
怎麼又在哭，你是怎麼帶孩子的。兒媳婦在電話里不停責備我，絲毫不關心，我連早飯都還沒吃。
02
兒子大學畢業直到30歲，連對象都不談。
他在建築公司上班，風裡來雨里去，說一個人自由自在多好，況且自己曬得這麼黑，有誰能看得上。
每次打電話，我都嘮叨對象的事，聽煩了，兒子一看見我電話就不接，或者說兩句就以忙為借口掛了。
32歲那年，兒子突然帶回來一個對象說要結婚，還說已經有了孩子。
我和老伴都笑得合不攏嘴，根本不想知道女孩的家庭情況，學歷狀況，就招呼親朋好友給他們辦了一個熱鬧的婚禮。
我和兒媳婦的娘家人，第一次就是在婚禮現場見到的。
那時候，我才知道，她雖然30歲了，還有個10歲的弟弟。
她父母在工地上打工，收入不穩定，弟弟才上小學，父母沒時間來幫忙帶孩子，這成了兒子兒媳婦婚後吵架的源頭。
03
自然而然，兒子結婚後，應兒媳婦的要求，我住進了兒子家，照顧懷孕的兒媳婦。
我們拿出全部積蓄20萬，加上兒子工作存的錢，30萬首付買了小套二的二手房。
住進他們的小家後，我負責買菜，做飯，包攬家裡的全部衛生，直到兒媳婦生下大孫子，我都沒能回一次家。
月子里，有一次我閃了腰，跟兒媳婦商量，讓親家母來伺候幾天，兒媳婦臉揚得只讓我看見鼻孔，哼了一聲，說自己爸媽還要掙錢供弟弟，實在要來，就給5千一月的工資。
兒子面露難色，我知道，兒子的工資除了養家，還房貸，剩下不多，根本付不出5千的工資。
那一星期，我強忍着腰痛，給兒媳婦做飯，給孫子洗澡，在孫子哭鬧時，單手抱着他，叉着腰在屋裡慢慢挪動。
小孫子哭起來沒完沒了，兒媳婦怒氣沖沖在房間大聲指責，連個孩子都哄不好，有什麼用。
我悄悄抹了抹淚，不知道當時催兒子結婚的目的是什麼，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04
小孫子滿月酒時，親家一家三口來了，沒送紅包，沒買任何東西，走時，兒媳婦當著我的面，塞給親家五千元錢，說是來回的路費。
親家假裝推遲了一下就接下了錢，走時，讓我好好照顧她女兒，說她女兒從小沒幹過家務，笨手笨腳，僅有的幾次洗碗還摔了碗。
說完，捂着嘴笑了。
出了月子，直到孫子3歲上幼兒園，兒媳婦都沒去上班。
剛開始，說孩子要堅持母乳到八個月，所以，她認為，自己晚上要母乳，沒休息好，白天應該休息，除了吃奶，孩子都在我手上。
說自己生孩子打了麻藥，腰痛，除了吃飯和上廁所，全天躺在床上看手機和睡覺。
我跟兒子說過幾次，換來的是摔東西和大吵。
兒子讓我忍一忍，等孩子上幼兒園了就好了。
三年了，每次我都快撐不下去了，都給老頭子打電話，他安慰我，自己的孩子，要懂得忍讓。
05
這三年里，兒媳婦每個月都會往娘家轉錢，理由千千萬，弟弟生日，父母生日，爺爺奶奶生日，弟弟生病，弟弟上興趣班......。
兒子掙的錢交到她手上，月月光，生活費是老頭子寄來的。
他在農村省吃儉用，只為讓我在兒子這裡過得體面一點點，不至於連尊嚴都沒有了。
可他沒真實感受過我的生活，我早就沒有了尊嚴，我夾在兒子和兒媳婦中間，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每天都提心弔膽，生怕自己那裡沒做好，又招來兒媳婦的一頓數落。
好不容易熬到小孫子快3歲，我以為，我就要解脫了，這時，兒子又告訴我，兒媳婦又懷孕了。
聽到消息那一刻，猶如晴天霹靂，我一個沒站穩，差點撞在牆上。
我告訴兒子，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況且老伴一個人在家，他有三高，我不放心。
兒子求我，要是我不幫忙，兒媳婦就要把親家一家接過來，那他怎麼辦？這個家到時候肯定要散，孩子怎麼辦？
06
我老淚縱橫，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辛苦一輩子，好不容易供兒子讀完大學工作了，本以為可以享福了，沒想到，養兒子的盡頭是侍候兒媳婦。
我又開始了無限循環的日子，買菜，做飯，打掃衛生，接送小孫子，像侍候月子似的照顧兒媳婦。
我已經麻木了，漸漸地不再有自己的想法，任憑兒媳婦吩咐，只要她高興，全家就高興。
只要她順心，全家就能上天。
只要她不如意，全家就要下地獄。
小孫女出生後，她照樣是那一套說辭，其實我早就料到了，只是想法得到印證的時候，心裡多蒙上了一層灰。
小孫女8個月時，兒子因為勞累過度，在工地視察時突然暈倒，急性腦出血，所幸救了回來。
這次生病痊癒後，兒子調了崗，工資大幅下滑，家裡的花銷只增不減。
07
兒子整天愁眉苦臉，兒媳婦倒好，跟沒事人似的，穿着睡衣，躺沙發上玩手機。
孩子哭了，她眼都沒抬一下，指揮兒子去哄。
兒子動作慢了一點，她就甩臉子，說兒子錢掙不了，孩子也哄不好，有什麼用。
我在廚房，大氣都沒敢出，我知道，這個時候，但凡我說一句話，戰火就會立馬引到我身上，說我沒教出有出息的兒子。
有一次因為我煮的皮蛋瘦肉粥，鹽放多了一點點，她就數落了我幾小時，我實在沒忍住，回了一句讓她自己來。
她就問候了我十八代祖宗，順帶說我們老兩口沒本事，別人家娶媳婦都是有房有車有存款，父母還有退休金可以貼補小家，我們就只知道種桃子，還沒存下錢，讓她過這麼辛苦的生活。
兒子下班回來後，她又告狀說我在家欺負她，想要毒害她和孩子，吃那麼鹹的粥，孩子跟着受苦。
從那之後，我不再反駁她的任何意見，只當左耳進右耳出。
08
小孫女一歲時，我實在忍不下去了，趁兒子上班後找她商量。
我和她，得有一個人出去工作，掙多掙少都是錢，孩子爸爸實在太辛苦了，要是他再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家就完了。
她聽完，沒出聲，只是盯着手機屏幕看。
我知道，她不想出去上班，只好說，你是孩子的媽媽，孩子需要的是你的陪伴，我去上班吧。
她還是沒抬眼，嘴角撇了撇，回答得很爽快。
行啊，你去上班吧，不過，你每天走之前，要準備好當天的飯菜。
只要能走出去，幫到兒子，我辛苦點沒什麼，這點要求也不過分。
每天，我6點起床，去菜市場買回來菜，洗好，切好，一一裝好放冰箱，再去上班。
我在超市當清潔工，每天揮汗如雨，卻未感覺一絲絲累，反而幹勁十足。
這樣的工作才幹了不到兩個月，兒媳婦就不幹了，要求我回家，她去工作。
09
因為，她根本沒帶過孩子，也不會煮飯，我去上班這兩個月，她除了喝稀飯，就是麵條，炒的菜不是咸就是沒味道，有時候，菜都是生的。
孩子整天的哭，她沒辦法玩手機，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上廁所都要抱着。
她才知道，帶孩子還要做家務有多辛苦，於是，她以自己年輕，能找一份好工作為由，堅持要去上班。
我又一次地回歸家庭帶孩子，不過，這次，沒有兒媳婦的指揮，我輕鬆了不少。
也是這時候我才知道，兒媳婦沒上過大學，能找的工作有限，最後，她去了幼兒園當保育員。
一邊上班，一邊考保育員證。
下班回家就喊累，除了沙發躺就是床上躺，兩個孩子喊她陪玩，她推開，讓他們找爸爸或者我玩。
啥也不幹，倒是給我安排一堆的活。
給小孫子報了三個興趣班，藍球，畫畫和跆拳道，根本沒考慮過，我抱着小的去接大的，來回要走一個小時。
10
回到家要匆匆忙忙做飯，如果小孫子上興趣班，就要6：30才放學，回到家7點，有時候，遇到小孫女哭鬧，就得背着她做飯。
有一次，在回來的路上，小孫子跑跑跳跳，摔了一跤，膝蓋磕破了點皮，兒媳婦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數落了我一小時。
我提議少報一個興趣班，孩子還小，籃球課上根本聽不懂老師的指令，孩子跟不上，再說了，從上小學後，學習就重了，現在不玩，就沒時間玩了。
兒媳婦說我什麼都不懂，就知道瞎操心，不就幾百元錢嗎，又不是拿不出。
在她眼裡，我的任何考慮，都是為了怕花錢。
可報這些興趣班的錢，也是老伴在家種莊稼種桃子，風裡來雨里去省下來的啊。
我常常在夜深人靜時獨自抹淚，我想回老家。
可兒子一次又一次地哀求我，看着他疲憊不堪布滿血絲的雙眼，我心痛，無奈又心碎，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11
兒子告訴我，等小孫女上幼兒園就好了，也許那時候我就能回老家了。
很多次，我都想扔下他們不管，可看到兩個年幼小的孩子，又不忍心。
一次一次安慰自己，至少現在兒媳婦去上班了，這是好的開始，以後，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老伴時常打電話來安慰我，我們倆個人相互打氣，如果沒有老伴，我想我撐不下去。
看着太陽每天升起又落下，晚霞，帶着落日的餘溫，輕柔地撫過臉頰，明天，又是一個艷陽天。
可我的艷陽天，什麼時候來到啊。
日子，就這樣熬着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盡頭的日子，是沒有希望和目標的。
我只想早點離開這個家，回到鄉下與老伴粗茶淡飯，無心裡負擔地過日子，在我們有限的生命里，儘可能地幫助兒子的小家。
我知道，家家都難，所以，我盡量忍讓，如果我的忍讓能換來一家太平，那我就忍吧，誰叫我是當媽的呢。
忍一天是一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