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定檔次的群,這兩天都在爭論“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和“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學語文編輯部工作人員說了,人教社從1961年收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課文以來,歷套教材文章一直是“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從未有過“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就差給每一版課本拍照,昭告天下了。
1961年版
對了,課文的標題是編者加的,從上面的照片可見,最初就叫《天將降大任於是人》。後來的很多版本叫《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很多網友、專家證實,古籍里也寫着“是人”。
《孟子》
《四庫全書·孟子註疏》
作為中學六年資深語文科代表,我負責任地告訴大家,我學的課本里也是“於是人也”。
而且,這裡有個重要的知識點、考察點:不能跟“於是”弄混。斷句時,不能讀“於是/人也”,要讀“於/是人也”。
這種參照物,能幫人加強記憶或者修正記憶。
我以前有時在網上看到“斯人”,想起這個知識點,就會犯嘀咕,然後會多搜一搜。
語文課文(包括地方版)是很嚴謹的,應該都是“於是人也”。而且,在很長的時間裡,都是用人教版課本,現在的中老年人小時候是不大可能用到地方版的吧?
口說無憑,家人找出了我用過的1987年版初中課本,果然,“於是人也”:
跟我討論的多數朋友,都以為是“於斯人也”。
有朋友說,小時候讀《水滸》,看到“這廝”就會想:跟“降大任於斯人”的“斯人”有什麼關係?
還有網友拿《愛我中華》的一句歌詞來做類比:是“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枝花”還是“五十六個星座,五十六枝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請注意,這裡討論的核心是初中語文課本里是怎麼寫的。有些朋友翻出一些“斯人”的書,但那並不是課本。
還有一種情況。比如下面這書,模稜兩可地加註“或為‘斯人’”,就是向謬種流傳的現實妥協了。
這個爭議問題的現實原因,可以歸結為三方面:
一是,“斯人”出現的場合很多,積攢了人緣。
杜甫寫過“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章太炎為辛亥革命元勛黃興寫的輓聯是“無公則無民國,有史必有斯人”。當代人也常用“斯人已逝”這個表達。
二是,在課本之外,各種讀物、影視作品,乃至一些輸入法和搜索引擎的推薦選項,形成了太多干擾,結果假作真時真亦假。
多數人沒有那麼強的質疑精神和那麼紮實的記憶,在“於斯人也”的熏陶之下,容易被誤導。
聽說,50年代的一本名著里也曾經寫成“於斯人也”,影響了很多人,但後來修正了。還曾有報紙把“是人”錯誤地“更正”為“斯人”。
至於輸入法的推薦,你要知道,現今一些字詞的亂用(比如“的、地、得”),它們也有很大“功勞”。
而搜索引擎的提示,也常常是來源於大量用戶的輸入習慣。
硬搜“是人”,搜索引擎讓你覺得你錯了,問你是不是要繼續:
繼續就繼續,依然是找到相關結果約1億個:
“斯人”呢?搜到大約740萬個結果:
你看,在數量上,“是人”是占絕對優勢的。
三是,記憶會有偏差,有時會騙人。
比如,你身處某個場景時,會覺得你以前有過一模一樣的經歷。其實,有可能確實出現過相似情景,也有可能沒有出現過。
聽說,心理學上有個有待證明的概念,叫“曼德拉效應”,是指大眾對歷史的集體記憶與史實不符。這源自2013年,曼德拉去世的消息傳來,世界各地有很多人在問:他不是早就去世了嗎?
順便對比一下《愛我中華》的歌詞。
隨便找找宋祖英唱的多個版本,還有張也的版本,都是“五十六個星座,五十六枝花”。
歌詞這樣寫,一是具象化的需要,二是避免了跟下一句“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產生字面和概念上的重複。
但也有合唱版本改了,連起來就是“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枝花,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
然後有很多朋友把宋祖英的版本也記成了“五十六個民族”。
這跟“是人”與“斯人”之爭是不是有點相似?
有些朋友看到課本證據之後,還是不肯服軟。但這事得講證據吧?人教社都說了,一直都是“於是人也”。如果對這個有異議,或者用了“於斯人也”的地方版課本的,歡迎亮出證據,讓大家看看是誰曾經“誤人子弟”。
人教1982年版
人教1991年版
人教2001年版
甚至有人歸結為平行宇宙、篡改歷史,這腦洞就太大了,我不理解。你呢?
好了,說到最後,你能肯定你在語文課上學的是“於是人也”還是“於斯人也”嗎?歡迎留言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