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六年(381),凈宗祖師釋慧遠從襄陽來到廬山,建立東林寺。十幾年後,“不為五斗米折腰”的詩人陶淵明也到廬山隱居。由於雙方住得非常近,又都對談玄論道感興趣,所以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
他倆的朋友圈裡還有劉遺民、周續之、陸修靜等人。這是一個很思想很複雜的圈子。可以說是“儒釋道”三教的大雜燴。慧遠是一位佛教高僧,但同時也是個玄學大師。而劉遺民既喜歡老莊,也喜歡佛理。周續之兼通儒、釋、道,以老莊為主。陸修靜是個道士,信奉“天師道”。而陶淵明大家都知道,是位田園詩人,他信奉的是儒家思想,也嚮往老莊的自由洒脫,但對佛教不是很感興趣,而且他很喜歡飲酒,每天都離不開酒。而“酒”在佛教中是一個大戒。
但這些差異並沒有妨礙他們之間的交往。劉遺民、周續之是慧遠的俗家弟子,卻和陶淵明走得很近,三人都曾擔任過朝廷命官,被稱為“潯陽三隱”。慧遠對陶淵明的詩藝才情非常欣賞,而陶淵明對慧遠的玄學修為也是相當佩服。
慧遠為了避開朝廷權貴的干擾,曾以東林寺前的虎溪為界,立下誓約:“影不出山,跡不入俗,送客不過虎溪”。
但是,有一次陶淵明和陸修靜來訪,三人相談甚歡,傍晚時慧遠送他倆出山門,由於談興正濃,於是邊走邊談,不知不覺就過了虎溪。忽然聽到遠處山谷的虎嘯聲,這才發現早已越界很遠了。三人相視大笑。可見他們對這種超越世俗的情誼是非常珍惜和享受的。後人在他們分手處修建了“三笑亭”,還有“虎溪三笑圖”傳世。
廬山雲霧圖
慧遠嚮往西方阿彌陀佛凈土,曾與劉遺民等123人組成“白蓮社”,在阿彌陀佛像前發誓,願共同往生到西方阿彌陀佛凈土。慧遠沒有忘記自己的好友陶淵明,於是邀請他也加入“白蓮社”。
陶淵明愛酒如命,他也知道佛教是戒酒的,便問慧遠:加入白蓮社之後還可以喝酒嗎?
慧遠信奉佛教,不食酒肉,但他還是對陶淵明說,其他社員都需要守酒戒,但你可以例外。
陶淵明便加入了白蓮社。但這個社團的目的是為了往生西方阿彌陀佛凈土的。陶淵明後來了解到,西方凈土雖然美好,但如果真的到了那邊,就算你想喝酒,也沒有酒喝。
所以他後來還是退出了白蓮社。
其實,邀請他入社的慧遠在戒律問題是非常嚴格的。慧遠在臨終之際,飲食困難。弟子請他飲用“鼓酒”入葯救治,他認為犯戒而不許。弟子請他飲用“米汁”,他仍以不合戒而拒飲。弟子再請他飲用蜜水,他便讓執掌戒律的法師去查閱戒律文本,看是否可以飲用?而戒律師剛翻閱到一半時,慧遠已經往生了。
持戒如此精嚴的慧遠大師,為了能把詩人陶淵明引入佛門,還是允許了他帶酒入社。一代高僧的心胸和容量確實是讓人欽佩。
當然,陶淵明還是因為酒的問題而放棄去西方的想法,這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如果他真的戒了酒,或許就寫不出那麼多田園詩了,但寫出的詩肯定會多一些禪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