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夏天,我大學畢業,也是失業的日子,夏天過後就是秋天。
那是2000年的一個夏天,幾十年過去,記憶猶新。
大學畢業
人生下來的時候,是平等的,一樣呱呱墜地,啼哭,一樣赤條條的來,一絲不掛。
人生下來之後,怎麼看都是不平等的,有官宦之家,有平民之家,有富貴之家,有窮困潦倒之家。
人生的起點不同,境界也不同,怎麼可能平等的競爭,平等的生存?
有的人靠祖輩的蔭德平步青雲,一生順風順水,躺平就能贏。
有的人窮其一生,披荊斬棘,傷痕纍纍,出人頭地。
有的人始終淹沒在茫茫人海里,生活的很卑微。
我想我就是那個很卑微的人。
平等
一些同學畢業就進入了機關,有的是辦公室幹事,有的是基層鄉鎮工作人員,有的是局座助理。或多或少與父母的職位有關吧,有的官大,有的官小,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或許很膚淺。
我不甘心,不想坐以待斃,想靠自己的努力闖出一片天。
我把家裡最大的資產賣了,那是自留地的二十棵大楊樹。那是我媽種了好多年的樹,不知道是多少年,也問不到了。我只清楚的記得賣了兩千塊,在我的心裡,那是一筆巨款,畢竟沒見過世面。
我拿着它找人關照,悲哀的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找不到關照的人,有錢也花不出去。
處處碰壁後,總算想起了一個人,或許可能有戲。那是我們村的一個人,在縣機關做辦公室主任。
於是,我帶着一箱牛奶,一桶花生油來到他的家門口。敲了好久,門終於開了,出來一個女人,二話不說趕我走了,無論我怎麼解釋是老家村裡的。
我知道,我們村的那個男人,早從貓眼裡看到我了。
我似乎很欣慰,每個人都很清廉,廉潔奉公,不徇私情。
但又感覺很困惑,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多年後,聽說那個人被鐵窗關起來了,我不知道是幸災樂禍還是感到悲哀,反正炒了兩個好菜,好好喝了一杯。
或許是我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心胸狹隘。
經過多次嘗試努力,屢敗屢戰,依然不能扭轉殘局。
於是,我對進入機關事業單位和國企心灰意冷,打算換一個方向,自主就業。
雖然那時候大學畢業沒有正式工作,很丟人,鄰居會說風涼話,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但總不能一棵樹上弔死。
雖然我不情願,也不心甘,曾經清晨四點,在學校的廁所里讀過書,曾經考上夢寐以求的高等學府,為此,家徒四壁,破磚爛瓦。
但是,我要面對,勇敢的面對新的人生,不能服輸。
雖然我的畢業檔案里還是幹部身份,多麼的諷刺。
但是,我毫不猶豫轉身,把檔案扔進了市人事局,幾十年來,再也沒有動過,也沒有人問過我。
那天清晨,天朦朦亮,我坐上了去省城的大客車,去濟南找工作。
泉城濟南
前排有兩個女孩嘰嘰喳喳的沒完沒了。三個多小時的路程,我想睡一會,吵得我不能入眠,只能被動的傾聽。
“我孫伯伯說了,直接進市委機關不好辦,即使有關係,研究生也難,何況我只是專科畢業。”
“那怎辦?”
“孫伯伯說了,可以先進郵局,進入體制內,然後慢慢想辦法調動過去。”
“一定可以的,你孫伯伯在省里。”
“沒辦法,先湊合著吧。”
……
我聽着她們的談話,再也無法入睡。人心不足蛇吞象呀,如果給我一個郵政的職位,就很知足了,至少對的起那麼多年含辛茹苦,供我讀書的父母。
一切沒有如果,人生沒有回放,前往濟南的公共汽車,就是我前進的方向,我不能回頭,也回不了頭。
來到濟南,我刷過碗,洗過盤子,做過中餐,也做過西餐,做過服務生,也做過領班。
離開酒店後,我去了一家銷售公司。從送貨員到銷售員,從銷售主管到銷售經理,一路走來,很辛酸,但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不再迷茫。
再後來,我到了上海,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車子。
上海的風很輕,很濕。
有時候,我坐在黃浦江邊,冥思苦想:我身在上海,好像也不是上海人,壓的喘不過來氣的房貸,車貸,透支了很多的青春,皺紋和白髮越來越多。
黃浦江畔
這難道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或許是,又好像不是。
但在骨子裡依然感覺很卑微。
卑微是與生帶來的,可能需要幾代人的付出,才能有所改變,要坦然面對。
人生就像一杯黃酒,有點苦,有點酸,還有點甜。
人到絕境即是重生,這個我信。要不畏嚴寒,才能看到雪域高原上的白蓮花,要不斷拼搏,才能擁有自己的絢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