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賞】(陝西岐山縣)楊金海:割柴

2023年12月10日15:53:07 美文 1421

從家裡出來,沿街道往東走,不遠處就是京杜公路。茶餘飯後倘若無事,總愛在公路邊散步。向北,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遠處東西橫卧着的、一溜灰濛濛的喬山山脈。最高的那兩座山鋒,是箭括嶺的西峰和東峰,西峰南邊半山腰那道隋唐古道遺迹,依稀可見。兩峰對峙的豁口是箭括嶺。


每當我看見箭括嶺,小時候在嶺背、馬圈嶺上割柴火的情景,就會浮現在我的眼前。數九寒天,我彷彿又和父親在嶺背,割狼牙刺、黃柏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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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箭括嶺,西峰北邊有一道山樑叫馬圈嶺,以前是我們衙里隊的山吊庄。


曾記得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生產隊時期的事情,一到冬季,群眾經常來到馬圈嶺割柴火。那時物資匱乏,社員普遍缺吃少穿,糧食少,就連柴火也少得出奇。經濟情況稍微好一點的家庭,去磷游縣北碼坊煤礦買些煤,作為添補。大多數人沒辦法,只能把田間地頭、溝坎上,所有能燒的,野草、青蒿,都割得乾乾淨淨。處於這種狀況,近處就無柴可割。一到冬季草木乾枯後,很多人就得上山割柴火,離山近的社員扛個扁擔,己早早下手到淺山割。我們村離山較遠,還沒等到下手,淺山的柴火早被近處的群眾割完了。沒奈何,只能進大山。“有窮人沒窮山。”這話一點不假,只要你進山努力了,總是有回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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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因為我家置不起個架子車,別人上一次山就能完成的割柴,我們就得跑兩次。因為割滿一架子車柴火至少得幾天,在山裡割柴火有時也碰運氣,運氣好了尋找到柴火多的地方了,需要個三四天。運氣不好找不到柴火多的地方了,就割的慢,得個四五天,甚至天數更多。由於冬季正是農業學大塞,平整土地的關建時節,有時活路緊,一天干三晌,早晚還得加兩個班。一般情況下不論是誰,都不會把架子車借給你那麼長的時間去割柴,影響自家幹活少掙工分不說,隊里還批評。所以,我和父親只能背上行里,第一次上山先找個地方住下,割上個幾天,能夠裝一車了又下山回家,在親戚或自家戶里,挑個他們不用架子車的日子。借回來,打足氣、潤好油,收拾好繩索、乾糧,晚上早早休息,不等雞叫就起身拉上架子車走,趕天明來到放柴火的地方,盡量在一天之內把柴火拉回家,第二天把架子車就能還給人家。


有一年正是嚴冬,一個寒風刺骨,滴水成冰的日子,雞剛叫過頭遍,母親就將我從甜蜜的夢中叫醒。吃過飯後,帶上提前準備好的鐮刀、擔繩(麻繩、或皮繩有兩米長,一頭拴着木頭鉤,專門用來割柴火,扎梱用),乾糧、和裝有麵粉的布袋,跟着父親一起去山裡割柴火。那年,我只有十三歲。剛一走出家門,一股寒風撲面而來,不由使我打了個寒戰,冷風順着棉襖底下直往上鑽,那時家貧身底穿不起襯衫,凍得我直打哆嗦,牙齒咯咯地響。父親見狀,取了一根擔繩給我綁在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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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沒有月亮,黑燈瞎火,一路上高一腳淺一腳,不知跌了多少跤。一個多小時後我和父親,來到山腳下的豆腐窯庄村,往北開始登山。不一會兒就起了風,風越吹越大,還起了哨音,嗚——嗚——的。哨音忽遠忽近,時大時小。礦野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唯有眼前的山路,模模糊糊,時隱時現。我是第一次上山割柴不識路,父親走在前面,風聲中只聽見父親,邊走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訴說著,他往日上山割柴的艱辛和不易。


不知走了多久,我們翻過了箭括嶺,這時東方的啟明星發亮,風沒有停止,雖小了很多,但吹在臉上卻仍舊冰冷刺骨。大山裡邊不時傳來不知什麼野獸的嚎叫,我緊走幾步跟在父親身後。


順着小路經過一座廟院,屋裡有人,酣睡聲正濃。父親悄聲對我說:“這是九間廟,林場設在裡邊。”我們繼續走了大約有四五里路程,這時,東方已出現魚肚白,天漸漸的亮了,拐了一個彎後,什麼都能看清楚,一切都覺得那麼新鮮:山巒起伏,溝壑縱橫。北邊那些大山高入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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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陽冉冉升起的時候,我和父親到達了馬圈嶺。我站在院里,父親進屋給山莊管事的李叔叔說著來意,隔牆我只聽見李叔叔對父親說:做飯、割柴可以,就是晚上可能睡不下,這晌割柴的人太多。無奈,我們只好先進屋找個地方,把東西放下,趁天氣好先割柴火,晚上回來再說住宿的事。我拿上鐮刀、擔繩和父親就割柴去了。


父親領我來到山莊南邊的西陰背,父親說那裡路好走,柴火多,割下柴火好往山莊跟前背。他以前割過多次。來到地方後,卻見已有好幾個人在坡上開始割了,父親說人多不好割。又帶我進入問題溝,這個溝大,我們轉了一圈,好割的柴火不多,沒有黃柏尖,也沒找到點枝梢和那些好割沒有長刺的毛香拐拐。那些好割的柴火都己被人割掉只有茬子,坡上稀稀啦啦的灌木,全是林場保護的天然林木。唯獨狼牙刺、牛荊刺這兒一窩,那兒一簇,不屬於保護範圍。父親看了看坡上,不知是對我說,還是自言自語,只聽見唉聲嘆氣的說:“到處都有人割,到處都不好割,先把這些狼牙刺、牛荊刺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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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柴前父親對我說:“這狼牙刺不好割,弄不好扎人,扎傷還特別的疼,不像酸棗刺扎了一會就沒事。防止刺扎,首先你要抓住沒刺的枝桿,一定要抓牢,不然鐮刀割時,一用勁會返彈,這時往往會扎傷人。盡量從根底割斷,放到一塊兒,割多了再梱。”父親一邊說,一邊做着示範動作。只見父親左手把狼牙刺沒刺的地方握住,壓斜右手用鐮刀從根部割,細小的一鐮割一個,粗壯的得砍幾鐮,有些父親砍上幾鐮刀還不斷,又把鐮刀翻過來用背猛紮根部,一兩下也就掉下來了。


看着父親那嫻熟的動作、技巧,我也開始割。先從細小的狼牙刺割起,摸仿着父親的動作。鐮刀在父親的手裡來去自如,拿在我的手裡老是不聽使喚。父親一鐮刀就能割斷的枝條,我總是得砍幾下,粗的狼牙刺用鐮刀砍的次數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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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太陽已經偏西,我和父親割柴火的地方,已經照不到太陽,父親割了三梱後,又去了上邊割,我一個人開始抱着捆紮。抽了幾根雞兒蔓,一頭用腳踏住,另一頭用手擰幾下,不然會斷。在平地上放兩道,間距約二尺多點,再鋪上擔繩。底層放上長柴,根部放整齊,二層從腰部往上搭接,柴捆長度一般不能超過二米,依次類推,捆成的柴捆直徑約在五十公分左右,大了背不動。憑感覺一捆柴火放夠了開始捆,首先把擔繩兩頭拾起,把擔繩的一頭,掛上木鉤往緊拽,同時腳踏,或用腿膝蓋壓擠,直到拽緊了,用手指壓住鉤上的繩索,另一隻手把鉤根前的繩,挽個滑子套在鉤子頂端卡住。再把雞兒蔓梱上綁緊,解下擔繩,一捆柴火就成了。


過了一會兒父親從上邊下來了,說這兒沒法割了。我們把柴火開始往山莊跟前背。父親給我挑了一個小梱,在中間別了兩個鐮把粗的木掍,讓我靠緊柴火稍微蹲下,把脖子伸到兩棍中間,兩手握住棍棒背起。順着沒有路的山樑向山莊方向背去。父親背了兩梱根在後邊。我剛背起柴火,輕重覺着還行,走了一陣子後,越來越覺得重,越走越難向上走,腳下滑,酸棗刺扎。累得我滿頭大汗,五步一停,十步一歇,硬是掙扎着往上背。還沒有背上溝頂,父親背到山莊跟前,放下柴火已返了下來,去背第二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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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快背到地畔上坡時,腳下石塊一滑,跌了個趔趄,慌亂中抓住柴梱,生怕滾下山去。雖然柴梱抓住了,手卻被狼牙刺扎傷,一時疼痛難忍,鮮血直流,看不見剌,我只好用舌頭舔乾淨血跡,看見指頭上還扎有兩個狼牙刺,一碰往死里疼,我用指甲掐住,咬住牙拔出一個,還有個刺扎在指頭關節處,斷在肉里,看見是個黑點,指甲怎麼掐也掐不住,高低就差那麼一點,指甲一碰疼的要命,沒有針,到地畔折了個棗刺,才勉強挑了出來。因手疼我一時背不了柴火,只能歇着。父親趕天黑之前把割的柴火,也全部背到山莊院邊垛好。


暮色蒼茫中,我和父親回到山莊灶房,見炕上地上都有人。炕上的在睡覺,地上的在做飯。一見這場面,看見父親顯得滿臉猶愁。我們山上山下跑了一天,中間只吃了兩片干饃,現在是又渴又飢。正當我們為做飯住宿正在發愁時,聽見處邊有人喊父親的名字,我們走出灶房,父親見是岐陽的張叔叔,就領我去了張叔叔家。後來我和父親就住在了張叔叔的家裡,阿姨還給我們做了飯吃。父親和張叔叔以前是朋友,住在山莊西南方向不遠處。來時父親以為張叔叔回了岐陽,不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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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們在張叔叔家吃過早飯,礳鐮刀時,天太冷,凍得磨鐮水滴一點,凍一點。後來父親用熱水才免強磨好。父親又帶我去了鍋坷郎一帶,雖說走了個遠,但是到處都不好割。我手指頭疼,腫得像個胡蘿蔔,沒法割柴火,父親湊合著割,因為走的遠,我往柴垛根前背。


四天以後,終於割夠了一架子車柴火,碼成垛,告別了張叔叔、阿姨,我和父親下山回家拉架子車。


回家後借了姐姐家的架子車,我和父親第二天雞還沒叫就起身,拉着架子車從杜城向西走,順着眉磷公路進了山。那時,雖說是公路,哪像現在的公路,只是土地上鋪了一層石頭,和大小不一的石碴,且寬窄不一不說,還高低不平,坑坑窪窪,非常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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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雪嶺跟前,有個大轉彎,這兒就是上馬圈嶺拉柴火、放車子的地方。這時天還沒亮,到處灰濛濛的,啥也看不清楚。我們取下東西,把架子車翻扣路旁,拿上東西順着羊腸小道,就急匆匆地踏着是路非路的山坡,向馬圈嶺上趕。


走到柴垛根前時,天才蒙蒙亮,歇都沒歇,父親背了兩梱柴火就急着往下走,怕的是趕天黑之前,裝不上架子車,因天黑一後就看不見裝了。我背了一梱緊根其後。背上走二三百米遠後,就得休息一下,於是父親把柴火放在路旁,趁着休息,返回又去柴垛上背。就這樣來來去去,反反覆復,直到全部把柴火背到溝邊的溜渠跟前,往山下走。後來實在是太陡,沒法背了,父親在溜渠把柴火捆起來,一層層的磊個長溜,弄好後父親在前頭一拉,讓我在後邊同時用勁往下一推,柴火就往下溜開了。這時父親快速閃開,柴火就哧溜溜一下子,隨着升騰的一股土霧,就溜到山底。


從山底到大路上的架子車跟前已經不遠了,中間不用歇息,一次就能背到。大約過了兩個多小時的來回奔跑,我和父親終於把柴火全部背到位,裝上了車。這時,夜幕已經降臨,我和父親這才鬆了一口氣。肚子早己餓得咕咕叫,我和父親吃了些干饃,想喝水,但河裡早己凍實,沒辦法只好忍着。父親架起車轅,我們開始往回拉。下坡時我站在車後壓住,使車子產生磨擦受阻走慢;上坡時我在父親旁邊用繩子使勁地往上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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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裡已是深更半夜,四野一片寂靜,村莊上黑呼呼的,唯有我家裡的窗戶,燈還亮着,母親焦急的站在門前。


歲月如白駒過隙,眨眼之間,幾十年己經過去。時代在進步,科學在發展。隨着電器的日新月異,煤氣、天然氣的大力普極,人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大多數群眾家裡都安裝了天然氣,農村的燒柴火灶,已是寥寥無幾。如今,村莊周圍、溝坎、地邊上的茅草、蒿子稈,溝窪的枯樹、朽木,能燒的柴火到處都是,有些地方的爛柴火甚至堆積如山,卻幾乎不再少有人揀拾,拿鐮刀割。昔日,少吃缺穿,拉着架子車,披星戴月,翻山越嶺,割柴火的時代已成為歷史。然而,我對小時候的割柴,仍然記憶猶新,怎麼也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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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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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金海,82年零星有作品被發表,曾在陝西青年上發表過散文《苜蓿花贊》、《路過劍闊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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