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英‖與天國里的老伴默默對話

與天國里的老伴兒默默對話

◎張鳳英

秋意濃了，秋風秋雨一陣陣緊起來，當我冒着淅淅瀝瀝的秋雨孤苦伶仃地站在英山墓地的時候，我的心在不停頓地與他對話：

親愛的，你還好吧？

光陰似箭，轉眼間你離開我們已經四周年了。你栽種的君子蘭還在不停地生長，前幾天，我給它們換了盆、施了肥，那是因為原來的盆太小了，它們已經從一株花，發展成兩株花了。你親手繪製的上證指數曲線圖還在，但是今年的行情由於新冠病毒的影響，沒有走出你預測的曲線。你喜歡喝的龍井茶還在，只是葉子已經失去了當年的顏色和香氣。你收藏的紀念幣和古幣都還在，它們靜悄悄地等待你的回來。

但是你卻永遠回不來了……你離開我們已經是1460天了。在這每一個日日夜夜都飽含着我和兒子對你的思念！每一個夜晚，你都會進入我的夢鄉，在夢鄉里我們還像過去的四十年一樣，你幫我擇菜，幫我擺好餐具，我們一起吃飯，一起喝酒，一起談天說地。我們家的餐桌，往往是開家庭會議的地方，我們一起討論家裡大事小情。從兒子上哪家幼兒園，到託人轉學；從孩子上初中時候的家長會到中考高考的決策，我們家三足鼎立的家庭會議，許多事情都是在這裡舉行的。在夢鄉里，你還是那麼年輕瀟洒，我還是那麼青春靚麗，兒子也還是小時候萌愛的模樣……

但是當我從睡夢中驚醒，卻再也看不見你的蹤影。夢鄉里你那高亢的唱腔，還迴響在我的耳邊：“黨教兒做一個剛強鐵漢……”就是你的這一段唱段吸引我走進你的人生，和你一起相濡以沫生活了近四十年。

在夢裡，我有時候會與你一起表演男女聲音二重唱，唱的還是那個熟悉的選段： “黨教兒做一個剛強鐵漢，不屈不撓斗敵頑，兒受刑不怕渾身筋骨斷，兒坐牢不怕把牢底來坐穿，山河破碎兒的心肝碎，人民受難兒的怒火燃……”李玉和的這一段唱，你唱得不算好，但是每一句唱詞，你都記得清清楚楚。 是的，我當然也記得。

我還記得你入黨宣誓那天晚上回來，心情特別激動，喝了一杯酒，然後唱了一段京劇，還是這一段李玉和的經典唱段，那天的你，果真成為黨的兒子了。我記得你唱完了說：“今天我在黨旗下宣誓，徹底明白了李玉和的胸襟。”這句話讓我想起多年前我們一起在廈門大學讀書的時候，你住在男生宿舍，我去圖書館路過你的窗下，聽見你在放聲歌唱，那聲音洪亮、富有朝氣，一下子就把我感動了。

你不僅僅是這樣唱的，也是這樣做的，為了堅持正義，你總是不屈不撓。你記得嗎？1975年我們那年在福建省漳浦縣搞社教，你為了堅持原則，和那些生產隊的幹部爭論了好幾天，最後被他們污衊成不尊重領導，還“惡人先告狀”地反映到了學校，而學校某些領導不進行調查研究，只聽他們的一面之詞，就對你進行了批評，許多人為你打抱不平，而你只是笑笑說：“我給你們唱支歌吧。”那次你唱了這首最喜歡的京劇選段——黨教兒做一個剛強鐵漢。我理解你的心，你是在激勵自己要經得起挫折。

你還記得嗎？ 在伏牛山深腹，我們的企業由於大馬拉小車總是虧損，每年國家財政都給予補貼。 為了改變這種局面，改變工廠連年虧損的局面，你堅決地接受了“到全國各地跑訂單”的任務，臨行的那晚上，我有點戀戀不捨，和你一起喝酒，給你送行。 你高聲演唱了那段京劇選段： “黨教兒 做一個剛強鐵漢……”那時候的你，還沒有從組織上加入黨組織，可是你說，這並不能影響你從思想上向黨組織靠攏。 我就是喜歡你的這種倔脾氣，認準的路就會一直向前沖，十頭老牛也拉不回來。

經過三個月的日夜奔忙，你給咱們的工廠簽訂了4500萬米的民用膠片的訂貨合同，那一年，工廠開足馬力趕任務、實現了扭虧為盈，而你竟然瘦了10斤！當我看見又黑又瘦的你從進山的大客車上走下來的那一刻，我好心疼啊！

你拿了全廠最高的獎金，黨委書記親自給你頒發獎狀，那一刻我真為你自豪和光榮！1985年6月，我們乘改革開放的東風，回到了你的故鄉、十四個沿海開放城市之一的煙台市。在芝罘區寧海路96號安下了家。同時我們雙雙獲得了教師的工作崗位，實現了做一名人民教師的美夢。那是你童年的夢想，也是我們共同的志願。

記 得 第一天上班前，我們起了個大早，一起去拜訪了故鄉的父親山——煙台山，拜訪了藍色的大海，你站在大海邊，面對波濤洶湧的海面，又唱了一段： “黨教兒做一個剛強鐵漢”。 我問你： “為什麼總是喜歡唱着一段呢？ ”

你說：“因為我感覺自己是黨和祖國的兒子，應該時刻聽從祖國和黨的號召。當年響應黨的號召去了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在兵團脫坯、蓋房子、割草、種地、撿牛糞，什麼臟活累活都搶着干，從戰士、班長、排長、一直干到司務長。後來又是響應黨的號召，參加了高考，被廈門大學錄取，在那裡讀了三年書，這三年是最幸福的三年，不僅可以無憂無慮地讀書，學習新知識和新技能，而且在人海之中找到了你，這是我此生最大的成功。”

聽了你的表白，我決心做一名賢惠的好妻子，永遠不讓你因為找了我而後悔，不讓你在任何人面前低人一頭，我想做天底下最好的媳婦。

喔，對了，親愛的，我昨天發現箱子里有你一個筆記本，找到了你寫的那首詩歌：

童年的時候，

您是母親的懷抱，

期盼長大的我，

一心想掙脫您的牽絆！

青春的歲月中，

您是遙遠的思念，

卧雪塞北的我，

千萬次夢回到您的海灣！

四十不惑的年代裡，

您是母親的呼喚

游遍大江南北的我，

重新登上您的煙台山！

啊，故鄉，

我的夢，我的海，我的大山！

啊，芝罘，

我的牽掛，我的思念，我的樂園！

親愛的，你看雨停了，太陽悄悄地從雲朵後面露出了半個臉，我的心情也好了許多，你看我給你送的鮮花上落滿了雨滴，你看我給你斟了一杯酒，還有一盤雞腿、一盤黃花魚，一塊手抓餅，這都是你平時最愛吃的食物，可是今天都讓雨水淋濕了，你也吃不成了。我們還是說說貼心的話吧。兒子兒媳都開始上班了，兩個孫子也開學了，孫子們還經常找爺爺，他們還小，不能理解爺爺去哪裡了，他們很想念你，不知道為什麼爺爺不來和他們一起捉迷藏啦，也不知道爺爺的房間里為什麼總是空着。我告訴他們說爺爺去很遠的地方旅遊去了，等你們長大了，考上了大學，爺爺就會在天上祝福你們。寶寶上學期去北京參加了少年組計算機編程大賽，他們的團隊拿了一等獎，獎金2000元，他說想給爺爺買一枝毛筆，因為他看見爺爺的毛筆禿了，墨汁幹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說，爺爺不需要這些毛筆和墨汁了，我害怕他傷心落淚。貝貝也已經二年級了，他的英語和繪畫是班級里最好的，有個名畫家說這孩子有藝術天分，值得我們好好培養，貝貝把他的繪畫作品都好好地保存起來了，他說等爺爺回來的時候，給爺爺看看，他在盼着能得到爺爺的誇獎。可是幼稚的孫子們哪裡知道，爺爺你再也回不來了。想到這裡，我的淚水就止不住地流下來。孫子說：“奶奶，你怎麼落淚了？”我回答，我是高興的，爺爺要是知道你們都這樣乖他也會感動得落淚呢！

親愛的，告訴你個好消息，兒媳婦晉陞為副教授了，她一邊工作一邊帶娃，每天下班以後都輔導孩子作業，太不容易了，能晉陞副教授，我感覺很驚喜。感謝上天給了我們家一個德才雙馨的好媳婦。俗話說：“娶一個好媳婦，幸福三代人，”我們家中獎了！上天給我們家安排了這麼好的運氣！兒子表現也不錯，他在努力掙錢養家，養兩個孩子，壓力很大，吃穿用和教育費用都是比較高的，兒子除了做教師以外，還做兼職，幫助企業做諮詢，其實他主要不是看在錢上，這孩子是不想放棄實踐的機會，他想做理論聯繫實際的好教師。另外他還在學習理財產品的分析和決策，為孩子們的將來做準備。他們這兩個80後在生活和工作方面都追求完美，我想咱家的後人會比我們強多了。關於這一點，你就放心吧！

親愛的，我現在已經將你喜歡的京劇唱段教會了兩個孫子，我希望他們也能用自己的行為做一個黨和國家的好兒子、好孫子，將來做共產主義接班人，早日加入青年團。你走後，我腦子裡經常會有那段京劇選段的旋律。是這個唱詞一直鼓勵我，我雖然是女流之輩，但是也要努力做一個剛強鐵漢。我也繼承你未盡的事業，把兒孫們教育成對國家有用的人才。我自己也在三年里已經成長為一位作家，我沒有因為你的不辭而別就沉淪下去，我在和兒孫一起成長。最近，我報名參加了兒童心理學訓練營，我想成為一名心理學專家，這樣對教育孩子和寫作小說散文都有意義。

親愛的，你看那邊山頂上出現了一道彩虹。按照民間的說法，這是你即將進入下一個輪迴的象徵，希望你下一輩子托生到一個小康人家，或是一個書香門第的人家。這樣你的童年就不會吃苦受累了！會接受到良好的啟蒙教育。這輩子，咱們趕上了困難時期，趕上了生育高潮，我們的童年沒有很好的學習條件，這是你一輩子的遺憾。希望下輩子你沒有遺憾。親愛的，你要事先問一問造物主，是不是出生在北上廣，那裡的教育資源有先天優勢，弄清楚了再投胎，現在是三胎政策了，你不用從小幫助父母做力所不及的家務勞動，也不會因為孤獨而寂寞無聊。親愛的，你要少喝一點孟婆湯，別忘記我和你的誓約，下輩子再做夫妻。希望下輩子在茫茫的人海中我還能夠找到你。

作者簡介

張鳳英（網名太行飛劍），畢業於廈門大學，副教授，河北阜平蒼山村人，現為山東省作協會員，山東散文學會會員，江山文學網站簽約作家，在中國作家網、起點中文網等網站發表長篇小說，出版《月亮灣小說散文集》《靜夜思》《張鳳英散文集》《飛雪迎春》等書籍。短篇作品主要發表在《奔流》《草原》《荷花澱》《五台山》《河南文學》《參花》《棗花》《河南教育》《膠東文學》《千高原》《今古傳奇》《渠江文藝》《齊魯晚報》《燕趙都市報》《當代文學海外版》保定廣電網等。

編輯:劉學光

壹點號 煙台散文

新聞線索報料通道：應用市場下載“齊魯壹點”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齊魯壹點”，全省600位記者在線等你來報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