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好走路,搖頭擺尾,東張西望,若是個頑童,不算招搖;若是個少女,便是招搖。不該他出風頭時如入無人之境,也是招搖。對着明星搶過話筒一個勁說,噓聲四起亦全然不顧,還是招搖。雖然場合與表現方式有所不同,但招搖者無不以“標榜”自己為快事,以示與眾不同。
二十幾歲時我也騎過摩托車,也曾在城市大街小巷穿行,那時私家車很少,摩托車不多,還算有“派”。我不敢飆車,不敢像老鼠一樣竄來竄去,不敢使勁打喇叭。它就是我的一輛交通工具,我就是它的駕者。戴着頭盔,迎風而行,我眼角的餘光發現有的人在注視我,亦不乏羨慕之神情,那時我有一點點優越感,但僅此而已。我一點都沒有招搖,從未蹭着人或被別人蹭着。可是有的人卻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把油門轟得震天響,整條街都能聽見;速度極快,風馳電掣一般;不戴頭盔;後面載着漂亮女生,長發飄逸。招搖的快感一定是無比愉悅的,如夢如幻,如醉如痴,要不怎麼連命都不想要?
不過是一輛摩托車。
招搖的還有私家車,其實並不是多好的車,也是很普通的駕車者,但一上路便狠命踩油門,車如離弦之箭,發動機沉悶的巨大的響聲讓我在高樓之上心頭一緊,生怕急剎或撞擊聲接踵而至。尤其在夜裡,凌晨一點或者四點萬籟俱靜之時,突然有車輪與地面的咬合聲如厲鬼似的轟然炸響,我驚醒之後心悸不已,望着燈火輝煌的大街再無睡意。
他們不是飆車。僅僅一個人,一輛車,在城市的午夜肆無忌憚地招搖。招搖者在人前“表演”,能收穫直接的“快感”;而午夜的招搖則是一種徹頭徹尾的“意淫”,那種偷竊的攫取的快感一定讓其不可自拔。
招搖者信奉高調做人原則,聲音喊得大,動作做得大,表情極度誇張與豐富,動輒語驚四座。如果年輕者為之,可視為嘴上無毛的表現,上了年紀,經了風霜,吃了苦頭,受了挫折,還招搖不歇,便是徹底的淺薄。人人都看得見的淺薄他卻沒意識或不當回事,便是廁中頑石又臭又硬。
招搖者不是出頭的鳥,鳥在枝頭跳躍在高空飛翔全是它自己的事,它才不管有沒有人看,才懶得理你。鳥活的是自己,不看別人眼色。
招搖者卻是活在別人眼裡。招搖者不能自己給自己喝彩,自己給自己鼓掌,他所有的高調都為博得別人的好感,只是很多時候,好感變成了反感,反感變成了惡感。變成小丑時,他還沾沾自喜,那就可悲。
發表文章不是招搖,前提是文章非他人代筆。
當官不是招搖,前提是他不要嘲弄弱者和炫耀腕上的表。
做學問不是招搖,前提是他真的滿腹經綸學富五車。
做生意不是招搖,前提是他不能當奸商。
生得漂亮不是招搖,前提是她不搔首弄姿,以色誘人。
為人師表不是招搖,前提是他不能淪為禽獸。
招搖是一種“忘我”,自醉,沉湎,癲狂,屬於精神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