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我的村 ▏米家莊村邊的那條小河

離開故鄉已經有三十多個年頭了，對於生我養我的故鄉，心中總有難以忘懷和割捨的情結，而最讓我魂牽夢繞的莫過於故鄉那條至今沒有名字的小河。它承載着我和小夥伴們兒時太多太多歡樂的記憶。

我的故鄉坐落在天桂山後面，是一個小小的自然庄，叫米家莊。村子的南面，有一條名不見經傳的小河，蜿蜿蜒蜒從幽靜的山谷中，自西向東款款而來，水不深而清秀，河不寬而淡雅，一年四季總是哼着優美的旋律，唱着動聽的歌謠。它像一條銀色的飄帶環繞着村莊，伴着季節的變化，演繹着故鄉四季的風光。

春天到了。故鄉的小河裡，飄蕩着春歌，繪出一幅幅水墨丹青畫。“春江水暖鴨先知”，驚蟄過後，家養的鴨子，野鴨都一群群地在河裡游來游去，時而扎進水裡，時而浮出水面，時而嬉戲、時而安詳，給寂寞了一冬的小河平添了幾分喧鬧的氣氛。

在濕潤的小河兩岸，許多小花爭先恐後地冒出來，紫丁香、蒲公英、婆婆納等等，把個小河點綴得分外妖嬈。

春天是農家人衣服換季的時節，一群群的婦女們抱着拆了的棉衣里、表，到河裡去浣洗。她們把皂角或者肥皂抹在衣服上，揉搓一陣之後，又拿起棒槌，此起彼落，“啪啪”——“啪啪”地拍打出歲月如歌的行板；有的嘴裡還哼着“春天裡，農活不忙拆洗衣，到了冬日心不急……”的歌謠。你再看，河床上大大小的石頭上面，晾曬着不同顏色的布片，還真像是一幅幅水墨丹青的山水畫，把個河床裝點得五彩繽紛，斑駁陸離。

夏天到了。小河是最舒適、最熱鬧、最歡樂的地方。河兩岸的楊、柳樹早已枝繁葉茂，密集的葉片投下團團濃蔭，午間收工後的人們，到小河邊洗一把手臉，坐在石頭上抽一鍋煙，落落汗，小憩一會兒之後才回家吃飯；小鳥在枝丫間不停地跳躍着，呼朋引友，間或還有蟬在枝頭引吭高歌，人們的說笑聲、水聲、蛙聲、鳥聲、蟬聲，匯聚成了一支歡樂和諧的田園交響曲……

午飯之後，一群群幾乎裸露的男孩子們，“撲通”“撲通”跳進河裡，平靜的河面上頓時水花飛濺，盪起一圈圈漣漪。他們不甘寂寞，常常搞起扎猛子的遊戲比賽，一個猛子紮下去，在幾十米之外的河面才探出頭來，抹去臉上的水珠後，興奮地相互揮舞着雙手。接下來，又開始了相互之間潑水打水仗，用手激起的水花濺起一米多高，在正午陽光里閃爍着璀璨的光輝，像撒出的無數顆鑽石，安靜的小河頓時喧鬧起來。

記得上四年級的時候，夏日的一天午飯後，我們幾個搗蛋鬼小子，扛鐵鍬的、拿臉盆和舀水瓢的，向村東河裡的一塊大石頭奔去。因為聽好幾個人說，那塊石頭底下藏着幾條黑面魚，有孩子們的胳膊粗細，一尺多長，扁平寬大的嘴巴，長長的鬍鬚，尾巴呈條狀形，行動緩慢。說實在的，我們捉過無數次的魚，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大的魚，太有吸引力啦！到了那塊大石頭跟前一觀察，發現必須得把流着的水擋住，讓它流到別處去，這樣才能把石頭下面的水舀干。說干就干，有兩個人擋水、挖溝，剩餘的輪流潑水（舀水），經過一番緊鑼密鼓的勞作，水終於舀沒了，但是還不見魚出來。我們急了，於是用鐵鍬往出捅，終於出來了。三條黑面魚，極不情願地搖着尾巴，趔趔趄趄地搖晃着先後出來了。我們幾個爭先恐後地去抓，抓了幾次，一條也抓不住，原因是魚身上有一層非常光滑的粘液，沒辦法，只好用盆子舀，終於大獲全勝。當我們捧着豐碩的戰利品回到學校門前，看到老師在門前站着，一臉的憤怒。我們預示到大事不妙，乖乖地站在教室門口，讓老師訓了個夠，下午放學後又寫了一份檢討……

秋天到了。小河岸邊果園裡的蘋果、梨子熟了。殷紅的蘋果和黃澄澄的梨子壓彎了枝頭。我們窺探到四周無人，就偷偷地竄進果園，摘下幾個蘋果和梨子，跑到河邊，撩起清澈的河水洗凈後，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果汁蜜液隨着嘴角向下流淌，吃在嘴裡，甜到心裡。

有時候，我們用籃子擓着土豆或者紅薯、蘿蔔到河裡浣洗。潺潺的流水，清澈見底的河水，洗了又洗，好爽啊，比起在家裡洗的東西要乾淨不知多少倍。

夕陽西下，炊煙裊裊升起，暮歸的牛羊下山了，長哞短叫地奔跑到河邊飲水，發出了“嗞嗞”的響聲，它們喝足水後那種幸福感真的無法形容。收工的人們三三兩兩放下農具，粗略地洗去臉上的塵土和疲憊……河邊迎來了一天中最豐富的喧鬧。

冬天到了。數九之後，小河結冰了厚厚的冰，白茫茫的一片，把小河打扮得粉裝玉砌。男孩子拿着自己製作簡單的小木板，木板的邊緣上栓根二米多長的繩子，一個人坐在上面，一個人拉着繩子跑，輪換着享受那滑冰帶來的歡樂。滑冰時，免不了要摔幾跤，大家都穿着母親做的厚厚的棉衣根本覺不着疼，摔倒了反而會引出一陣笑聲，這笑聲蕩漾在空曠的河溝里，為寒冷的冬天平添幾分溫馨。滑冰累了，渴了，我們就去找冰珠吃。湍急的河面，水遇到石頭，會激起浪花，這些浪花就慢慢被凍成了大小不一的冰球，圓圓的像珠子，晶瑩、透亮，含到嘴裡，潤滑、冰涼、爽口，一口氣能吃好幾個……

故鄉的小河啊，你像一位純潔、無私、慈祥、善良的母親！世世代代，你吟着濃濃鄉音，映着青山明月，吻着日出日落，用自己的畢生精力默默地奉獻着一切；你如一篇優美的散文，意境深邃，蕩氣迴腸，感人至深。你又像一部故鄉的史書，記載着農耕時代的滄桑和悲涼，見證着時代的滄桑和變遷。

啊！故鄉的小河，你是我心中一幅最美麗的畫，一首最動聽的歌，永遠融化在我的血液里，烙印在我的心坎上。李陽海

（作者為河北省平山縣米家莊人，退休教師。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北省文學藝術研究會會員、石家莊市詩詞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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