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chinatimes.net.cn)記者于娜 北京報道
近日,在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推出的電視專題片《反腐為了人民》第三集《揭開腐敗隱身衣》中,披露了名醫院長王茂生收受回扣2億元的背後細節,再次引發公眾對醫藥反腐的關注。
2025開年以來,中央紀委全體會議及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多次提及醫藥反腐,在新一年的反腐工作中,權力集中、資金密集、資源富集的醫藥領域仍是整治重點,同時,藥品購銷等環節中的「微腐敗」也將被嚴查。
據媒體不完全統計,2024年以來,至少超350名醫藥衛生系統幹部被查,其中不乏院士、廳官、三甲醫院書記院長、葯企董事長。與此同時,醫藥反腐長效機制加速建立,防範商業賄賂合規指引相繼出台,反腐「紅線」進一步釐清。在新的一年,精準化、系統性的醫藥反腐和行業治理工作還將繼續深度推進。
對於生產、流通、零售企業以及醫療機構等醫藥鏈條上的每個環節而言,合規經營是長遠發展不容忽視的必修課。
名醫王茂生的墮落之路
從醫近40年的王茂生,是當地著名的心胸外科專家,醫學成就可圈可點,包括在2005年成功開展粵西首例心臟移植手術,因膽大心細、技術精湛被譽為「王一刀」。
在調任高州市人民醫院之前,王茂生已是茂名市人民醫院副院長,雖身居高位,但還不是「一把手」。2013年,高州市人民醫院被媒體曝光了醫藥採購「回扣門」事件,正副院長都被免職追責。同年4月,王茂生「空降」至該院擔任黨委書記、院長。臨危受命的他,作為高州市人民醫院新任「一把手」,本來是被期望能夠「揮刀」徹底斬斷不良風氣。
在公開報道中,王茂生呈現出的是「醫德標兵」的形象:為了振興心外科龍頭科室,他悄悄把醫院原本分給自己的專家樓住房讓了出來。為了便利群眾就醫,2014年醫院實行救護車免費,在醫療系統首開先河……他任院長的8年期間,高州市人民醫院迎來發展的「高光時刻」。
然而,王茂生卻有著隱藏頗深的另一面。高州市人民醫院是一家三甲醫院,醫療服務覆蓋高州及周邊廣大城鄉地區,每年各類採購體量不小。作為高州市人民醫院的「一把手」,王茂生自然成為供應商們圍獵的對象,而王茂生縱容自己的貪慾不斷膨脹,同供應商從起初的聊聊天逐漸演變為權錢交易。
為了防範被查處,王茂生大部分受賄所得都是找人代持,他在廣州、湛江、茂名等地有多套房產、商鋪,全部登記在別人名下。他還讓醫藥供應商把部分錢存到以他人名義開的證券賬戶,但卻是他在實際控制。為了藏匿收到的現金,王茂生讓另一涉案商人李少刊出資在當地給他買了套房,在陽台上專門設計了一個隱蔽的夾層,外邊再用柜子遮擋。
紀錄片透露,對王茂生的審查調查,源於茂名市紀委監委在辦理其它案件時,一名涉案商人交代曾向王茂生行賄200多萬元。調取和高州市人民醫院有業務往來的數百家供應商資料後,紀委監委排查發現,王茂生多年來利用職權為多家供應商在藥品、耗材、醫療器械的採購以及工程建設等方面提供幫助,從中收受的回扣竟高達2億餘元。
「角色變了,有人求到你了。以前我認識很多這樣的供應商,他知道你沒權,不會耗在你那裡,現在你權力大了,又是學術權威,人家肯定會耗在這裡。」王茂生說。從專家、名醫到院長的王茂生,最終走入了 「回扣門」的不歸路。
今年首個落馬的三甲醫院檢驗科主任肖美芳也是一位有相當實力的專家。2017年3月,肖美芳調至海南省婦女兒童醫學中心檢驗科從事臨床檢驗工作,後任海南省婦女兒童醫學中心檢驗科主任。肖美芳被評為海南省「515人才工程」第三層次人選、海南省拔尖人才、海南省產前診斷專家、海南省病原微生物實驗室評審專家、海南省生物安全評審專家、海南省衛生系列高級專業技術資格評審專家等。
據「清廉海南」1月10日消息,海南省婦女兒童醫學中心檢驗科主任肖美芳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海南省紀委監委駐省市場監督管理局紀檢監察組紀律審查和樂東縣監委監察調查。
醫藥行業系統治理持續深入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於1月8日發布文章《以正風肅紀反腐實際成效贏得黨心民心》文中再提醫藥腐敗。這是今年以來,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第八篇提及醫藥腐敗的文章。除了整治醫藥領域「關鍵少數」、關鍵崗位貪腐外,今年,查處新型腐敗、「微腐敗」也被提及。
1月6日至8日,第二十屆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第四次全體會議在北京召開。會議明確:要深化拓展金融、國企、能源、煙草、醫藥、體育、基建工程和招投標等重點領域反腐,嚴肅查處政商勾連腐敗,深入查處新型腐敗和隱性腐敗,堅持受賄行賄一起查,深化以案促改促治,有力剷除腐敗滋生的土壤和條件。
醫藥行業是帶金銷售的「重災區」,醫藥購銷「兩票制」的推行乃至「一票制」,都是為了嚴格整治葯企銷售費用造假、高開模式給醫院採購返點等問題,由於違法營銷的費用無法在賬面上體現,虛開增值稅發票則成為葯企對「兩票制」採取的應對之策。近年來,上市葯企舒泰神(北京)生物製藥股份有限公司、上市醫療器械公司樂普醫療下屬公司、新三板掛牌公司遼寧百豐醫藥股份有限公司下屬公司都被曝出虛開發票。
北京盈科(長沙)律師事務所律師郭干輝向《華夏時報》記者表示,醫藥行業的銷售費用佔比畸高一直被詬病,其背後可能與違規學術推廣、行賄等有關聯,銷售費用可在企業所得稅稅前扣除且沒有扣除限額,通過虛開增值稅發票既能少交稅,又能套取資金進行帶金銷售,所以不斷有葯企去鋌而走險。
對於醫藥行業存在的虛開發票亂象,國家衛生健康委等14個部委在2024年5月17日聯合印發的《關於印發2024年糾正醫藥購銷領域和醫療服務中不正之風工作要點的通知》中,明確加大醫藥購銷領域商業賄賂治理力度,緊盯項目招采、目錄編製、價格確定、項目申請、新葯申報、回款結算等權力集中、資金密集、資源富集的醫藥領域風險,聚焦虛開發票、虛假交易、虛設活動等形式違規套取資金用於實施不法行為,保持打擊高壓態勢。
有醫藥行業人士指出,隨著醫藥反腐持續深入到葯企端,對醫藥行業稅務監管更加嚴格或將成為一個常態化趨勢。
醫藥行業全領域、全鏈條、全覆蓋的系統治理持續深入開展,同時醫藥反腐長效機制也在加速推進。去年以來,國內各地加快對於醫藥企業防範商業賄賂風險的合規指引,重慶、福建、河北、江西、山西等多地發布了相關合規指引文件,監管層級也從衛健系統提高到市場監管部門。
今年1月14日,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發布《醫藥企業防範商業賄賂風險合規指引》(下稱《合規指引》),給全國醫藥企業合規道路指明了清晰方向。按照《合規指引》,醫藥企業是防範自身商業賄賂風險的第一責任人,應當落實主體責任,加強防範商業賄賂風險的內部控制與合規管理,自覺抵制商業賄賂行為。
《合規指引》明確了覆蓋醫藥購銷領域全業務、全流程、全鏈路的九個場景的商業賄賂風險點。針對每個具體場景,列出正面、負面兩張參考「清單」,以規範事項給予正向引導、以風險識別與防範事項給予負向警示,為醫藥企業防範商業賄賂風險合規管理提供清晰、具體、可操作的指導建議。
醫藥產業戰略專家周樹向《華夏時報》記者表示,由地方衛健委加強對醫療機構的許可、管理和運營等監管,結合市場監督管理部門對於醫藥購銷流通的監管,紀檢監察部門對行賄受賄一起查,切斷葯企和醫療機構之間的隱蔽利益輸送。將當下已經制定的針對醫療系統的法規制度、關於公立醫院高質量發展的規定等切實保證落實,推動醫療事業和醫藥產業的健康發展。
見習編輯:姜雨晴 主編:陳岩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