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電商主播小楊哥與辛巴因帶貨紛爭升級，辛巴方宣布，為在三隻羊直播間買到假茅台的消費者發慰問金，需由中九檢測鑒定出具鑒定報告。9月17日傍晚，中九檢測負責人透露，從9月11日起，他們鑒定了460瓶三隻羊直播間消費者提供的兔年茅台，其中154瓶不符合正品特徵。
三隻羊直播間的茅台酒從何而來？新黃河·大魚財經記者核實發現，三隻羊集團主播推薦過的6家酒類店鋪中，1家已關店、1家停業整頓，2家關店中，1家下架所有商品。在業內人士看來，三隻羊應公布茅台的採購成本，如果成本過低，供應商給其供應「真假套裝」則在情理之中。
6個涉事店鋪，僅剩1家正常經營
今年6月，消費者爆料稱，在「瘋狂小楊哥」直播間買到的茅台酒，第三方鑒定機構鑒定結果顯示，32瓶茅台酒中有13瓶已被拔過頭，還有7瓶使用了假瓶蓋和假噴碼。
對此，三隻羊網路科技有限公司發聲明回應，該公司在直播間為消費者推廣正品茅台酒，所售商品從未發生過官方鑒定為假酒的案例。但貴州茅台介入鑒定的結果顯示，確系假冒產品。
直至今年9月，主播小楊哥與辛巴因帶貨紛爭升級，辛巴表示要拿出1億元替小楊哥為消費者假一賠三，三隻羊直播間售出的假茅台再次引發關注。
連日來，山東、上海、浙江、廣東等地的三隻羊直播間消費者分享了他們在三隻羊直播間買假酒的經歷。三隻羊集團創始人張慶楊、張開楊在直播間推薦茅台酒，消費者點擊鏈接，進入的是第三方店鋪。
「買了三隻羊廣告商推薦的茅台，現在店家要退店了，問客服，客服不承認要退店。」17日早晨，一名山東消費者表示，他從抖音客服處獲悉，他買酒的「贊象酒類專營店」正在走關店流程。該消費者提供的截圖顯示，2023年9月16日，他以2898元一瓶的價格，在瘋狂小楊哥推薦的「贊象酒類專營店」購買了兩瓶兔年生肖茅台酒，「有大主播背書，不然誰敢在抖音買？」
上述山東消費者已將他買到的茅台酒送到中九檢測，「抖音專員說，需要國家級檢測機構，維權難度太大了。」他認為，中九檢測的結果可作為參考，等拿到檢測報告，他會繼續向抖音平台和國家消費者保護平台投訴。
抖音「三隻羊網路對酒當歌」賬號推薦的店鋪除了「贊象酒類專營店」，還有「美途仕酒類專營店」「千城千倉專營店」「歌德專營店」。
「瘋狂小楊哥」推薦的店鋪是「玖到家酒類專營店」，至少3名消費者展示了在這家店下單的截圖。其中一名消費者買了5瓶兔年茅台，寄到中九檢測認定，其中2瓶為拔頭酒，1瓶換了內芯。另一名消費者在這家店買了兩瓶兔年茅台，中九檢測鑒定結果顯示「一真一假」，其中一瓶「瓶蓋內芯可見明顯變形，不符合正品特徵」。
有人說，在「瘋狂小楊哥」推薦「易玖酒類專營店」下單兔年茅台，被中九檢測鑒定為「拔帽酒」。
「最近好多和三隻羊合作的店鋪都關店跑路了。」在網友看來，原因之一是店鋪入駐和退出，都比較簡單。
18日晚，新黃河·大魚財經記者從抖音客服處獲悉，上述6家涉事店鋪中，「歌德專營店」已退店，「這個店已經不存在了，也沒有保證金了。」易玖酒類專營店和贊象酒類專營店狀態為「關店流程中」，玖到家酒類專營店顯示「停業整頓未關店」，僅美途仕酒類專營店和千城千倉專營店仍在正常營業。截至發稿，千城千倉專營店店鋪清空了所有商品，主頁也沒有任何作品。
「真假茅台誰說了算？」
消費者在三隻羊直播間購買的兔年茅台酒，中九檢測鑒定發現，自9月11日至17日傍晚，其中不符合正品特徵的有154瓶，大部分都是「拔帽」酒。
所謂「拔帽酒」，是一種新型制假技術，將低價白酒灌入高檔白酒的酒瓶後，再進行銷售。
9月11日晚，辛選客服曾表示，在三隻羊團隊直播間購買了爭議商品兔年生肖茅台的消費者，需要提供廣州中九檢測機構（廣州中九檢測鑒定有限公司）出具的電子溯源碼，該機構將會提供7天免費鑒定服務。按照計劃，18日晚，中九檢測將結束免費鑒定。
此前，中九檢測法定代表人謝智鋒曾介紹，他們此次檢測出的問題茅台酒包括「拔帽酒」和「假蓋假噴」。他表示，極少數「拔頭酒」可能不假，但拔頭行為違反食品安全法。該公司使用x-ray設備檢測瓶蓋內部卡扣變形情況，以判斷是否為「拔帽酒」。
中九檢測成立於2024年1月，控股股東為廣州九覓文化創意有限公司，兩家公司法定代表人均為謝智鋒，前者主營茅台酒鑒定，後者銷售茅台酒及其他醬香型白酒。謝智鋒承諾，若鑒定結果出錯，「錯一賠二十」，即賠付給消費者鑒定費的二十倍。
18日下午，貴州茅台打假維權辦公室電話均無法接通。貴州茅台客服表示，如果消費者想鑒定茅台酒真偽，需致電人工客服登記排隊，「通常是周六在店檢測，排隊時間長短根據前面的人數多少決定，無法預測排隊時間。」客服表示，以濟南為例，本周六（9月21日）將為9月5日預約的消費者提供鑒定服務，「個人鑒定只出具口頭結果，只能向執法部門出具相應的鑒定報告。」
此外，貴州茅台指定的兩個鑒定機構分別是國家食品質量監督檢驗中心和貴州省產品質量監督檢驗院。
新黃河·大魚財經記者以消費者身份撥打茅台貴州省區打假維權電話，工作人員表示，市面上茅台「拔帽酒」的數量無法估計，「別處鑒定的，在我們看來肯定是不可信的，但是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對於貴州茅台在各省會城市直營店的真偽鑒定，排隊時間不確定，消費者表示焦慮。但中九檢測的鑒定結果是否足夠權威，也沒有確切答案。
「一個人賣假貨，他是要坐牢的。」此前，在直播間中，三隻羊集團創始人張慶楊表示絕不可能售假，「我們現在這個量級，我要是賣假的，我早就進去了。我們為什麼不解釋？有些人就是為了蹭（熱點）。我們不是不回應，做好自己就行了。」
當消費者、三隻羊、鑒定機構各執一詞，消費者愈發感到維權困難。「消費者現在就被坑在『誰說了算』上，想維權都難維權，就不能有一個部門站出來承擔這個責任嗎？真假難辨，最終傷害的是市場和消費者。」一名消費者表示，張慶楊之所以在直播間銷售假酒，並非有恃無恐，也不是鑽了空子，歸根結底是沒有人對直播間的消費者負責。
採購成本過低，或被供應「真假套裝」
三隻羊直播間的假酒到底從何而來？酒水行業研究者、山東省個體私營企業協會酒業分會秘書長歐陽千里接受新黃河·大魚財經記者採訪時表示，三隻羊直播間的茅台酒應該來自酒類經銷商，而非茅台經銷商。
「酒類經銷商的茅台酒來源，無非是市場回收、批發商調貨或者經銷商進貨。」歐陽千里說，理論上，茅台經銷商不會給直播間供貨，但無法保證其下游商家給直播間供應少許貨物。
供應商給主播客戶發貨的酒，是從哪兒來的？酒水行業人士認為，很大一部分是黃牛在茅台專賣店門口回收的酒，多手交易之後，酒水就有可能被調包。二手的酒，經手越多，風險就越大。
歐陽千里判斷，以三隻羊旗下直播間為例，知假賣假的可能性幾乎為零，畢竟這屬於違法行為，絕大多數的主播不會鋌而走險。「畢竟茅台是敏感產品，大多數知名直播間，茅台都是為了引流或者衝擊gmv，多數都是平進平出甚至賠錢的。」他說，事已至此，三隻羊應該儘快公布茅台的採購成本，如果成本過低，供應商給其供應「真假套裝」則在情理之中。
「如果說，數百瓶茅台酒中發現少量的假酒，是供應商學藝不精被騙。但公開數據看，三隻羊直播間購買的460瓶兔茅，不符合正品特徵的有154瓶，這麼高的比例，基本斷定供應商應該知道『拔頭（帽）酒』的存在。」歐陽千里說，供應商只是沒想到會「東窗事發」。
多年前，時任貴州茅台董事長的季克良公開表示，茅台假酒銷量不到1%，「加上沒查到的，最多3%，絕對不到5%。」但中九檢測此次披露的數據，遠高於這一比例，這是否證明市面上的假茅台酒比例也在提高？
歐陽千里認為，三隻羊假茅台事件中是個例，不能代表茅台市場全局。在三隻羊直播間購買的假酒比例高，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三隻羊採購的茅台成本低於市面上的實際成交價。
新黃河·大魚財經記者梳理髮現，2023年8月26日，消費者在三隻羊直播間買到的兔年茅台價格為2929元一瓶；9月16日，同款產品購入價為2898元一瓶；11月16日，入手價2799元一瓶；12月28日，消費者買到手的價格為3088元一瓶。此外，很多消費者提供的截圖顯示，以2996元一瓶或2949元一瓶的價格在三隻羊直播間買到兔年茅台。
對比今日酒價公眾號對應日期的貴州茅台市場參考價，不難發現，在三隻羊直播間買入兔年茅台，一直低於行情價約100-150元。這也證實了歐陽千里的判斷：三隻羊採購的茅台成本，的確低於市面上的實際成交價。
中國民營經濟研究會理事譚浩俊認為，三隻羊在直播帶貨中公開售賣假貨，且又不是監管部門在抽查中發現，而是被其他主播舉報，說明監管是失控的，監管部門沒有盡到監管責任。
記者:杜林 編輯:鄭楚翹 校對:李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