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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翟寶國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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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婚姻,其實早已被月老安排好,即使你想掙脫,也掙脫不了。
這就是所謂的姻緣天註定。
01
1975年,我七歲,父親因病去世,母親帶著我與妹妹並沒有離開,仍然住在兩間土坯房裡。
仍記得父親臨終時,他顫顫巍巍抓住母親的手說:
桂枝,你還年輕,還不到30歲,等我走了後,你把孩子給我爹娘帶,重新找個人嫁了吧。
母親並不搭話,只是一個勁地嗚嗚哭,那眼淚滴滴答答,一會兒就打濕了父親乾枯的手。
在我記憶里,父母從來沒有吵過一次架,雖然日子艱苦,兩人仍然相扶相攜的過日子。
如今父親這樣說,母親能不難受嗎?眼看心愛的男人要離她而去,她的心就像被撕裂一樣疼。
無論母親怎麼捨不得,父親還是走了,母親一手拉著我,一手拉著幼小的妹妹,哭倒在靈堂上。
父親屍骨未寒,大媽就開始作妖,她眼饞我家兩間土坯房,攛掇著爺爺奶奶攆我們走。
她的理由:爹,娘,桂枝這麼年輕,她哪裡能守得住?與其以後被人說閑話,還不如現在就把她攆回娘家。
奶奶聽了,問她:把桂枝攆走,你帶寶國與寶琴?
大媽說:兩個孩子當然跟她一起走啊。
爺爺道:那不行,寶國是我孫子,寶琴是我孫女,我可捨不得。
奶奶也說:就是就是,我也捨不得我的孫子孫女離開我,再窮,也得幫桂枝拉扯大他們。
大媽眼看計謀沒得逞,只好罵罵咧咧走了。
這些話被我聽個正著,雖然我才7歲,但我也能聽得懂大媽的意思,從此對她沒有好印象,把她劃入壞人之列。
我回來把這些話說給母親聽,並且表達了我的憤怒。
母親反而說: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胡亂猜疑大人的話,你大媽才不是那樣的人。
當時我一點不理解母親,心裡想,別人都欺負到門上了,你怎麼還假裝不知?
長大後我才明白她的用意,她是不想我小小年紀心裡就種下仇恨。
母親並沒像大媽猜測的那樣做出傷風敗俗之事,也沒聽從父親的勸告,把我們扔下重新嫁人,她一心一意拉扯我與妹妹長大。
由於過度的勞累,母親的頭髮過早白了,腰過早彎了,眼睛過早花了,我看了分外心疼,迫切希望自己快點長大,可以為母親分擔生活壓力。
爺爺奶奶敬佩母親的為人,盡心儘力幫著她照顧我們。
分田到戶後,大伯帶著堂哥也經常幫著我家搶收搶種,這讓大媽心裡更是羨慕嫉妒恨。
她總是暗裡使絆子,想讓母親難堪難受,可母親看在爺爺奶奶份上,看在大伯與堂哥份上,每次都選擇忍氣吞聲。
02
時光荏苒,不知不覺中,我十八歲了。
高考落榜後,我並沒有選擇復讀,直接回家幫著母親種田。
因為我實在不忍心母親太過辛苦,我已經長大了,應該由我把這個家撐起來才對。
家裡大人都勸我再考一年試試看,都被我拒絕。
母親紅著眼眶說:娃啊,是媽沒用,如果你爸在世,你讀三年都沒問題。
大伯說:寶國,你成績並不差,再復讀一年,說不定就能考取,這樣放棄,多可惜啊,只要你想去讀,這錢大伯拿。
我仍然堅定說:不了,我意已決,再說了,只要用心種地,一樣能出人頭地。
眼看勸說無效,大家只能作罷。
我回過頭勸妹妹:寶琴,你可要認真讀書,替我圓大學夢,家裡一切有我,不用你操心。
妹妹眼眶濕潤:哥,我懂,我一定會把你這份也讀進去。
自此,我告別了校園,扛起了鋤頭,加入了種田的大軍中。
關於我的決定,大人們都替我惋惜,唯有大媽語言輕飄說:
茅草里怎麼可能出好筍?回來種地就對了。
大伯呵斥她:你少說幾句不行嗎?就你話多。
大媽的心思我明白。
第一,兩個堂哥都讀書少,她生怕我考取大學,把她兒子比下去。
第二,我回家種地,可以讓大伯以後少管我們家的事。
對於她的陰陽怪氣,我並沒往心裡去,畢竟大伯對我們不錯,不看僧面看佛面。
家裡由於我的歸來,母親輕鬆了不少,這讓她的眉頭也舒展了不少。
人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此話一點不假。
為了不讓母親再受累,地里的活我搶著干,沒日沒夜的干,插秧扎稻把割麥子揚場,挖溝放水施肥打葯……。
我就像不知疲倦的機器,不停的勞作,村裡人都誇:
桂枝家娃兒有出息,小夥子不但人長得好看,還乾的一手好活,性格也好,哪家姑娘嫁給他,是一輩子的福氣。
那時候農村人,衡量好小伙的標準,就是勤勞肯干老實敦厚。
我話不多,眼裡有活,當然贏得了一片讚美聲。
03
有一天晚上,大媽鬼頭鬼腦在門口張望,母親看到喊:
嫂子,你是不是有事啊?進來說吧。
大媽這才一臉尷尬跨進門,母親遞過去一張小凳子。
待到坐定,大媽吞吞吐吐道:弟妹啊,寶國今年二十二了吧?你該替他物色一個好姑娘了。
母親聽罷一聲嘆:就我家這條件,哪家姑娘願意嫁進來?
大媽一聽,立刻道:這可不一定,咱大侄兒人模樣好,幹活又勤快,會有姑娘看中他的。
你要是信得過我,我替侄兒保一個媒怎麼樣?
母親趕忙說:可以呀,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大媽笑眯眯道:老實告訴你吧,是我娘家侄女看中了寶國,這丫頭非要讓我來說媒。
你說這事鬧的,哪裡有女方主動說親的?可我拗不過她啊。
不過想想,反正兩頭都不是外人,弟妹你也不會計較這些,要不哪天讓兩個孩子見一面?
母親一聽這話,有點遲疑。
我在裡屋聽了個一清二楚,推開門就說:我還小呢,現在不想說媳婦,等過幾年的,等我蓋上大瓦房,再考慮個人的事不遲。
大媽急了,她勸:寶國啊,我侄女你見過,她叫秀娟,你們小時候不是老在一起玩的嗎?只是後來大了,她才沒有經常來。
上次割稻子,她來我家幫忙,一眼就看到你在地里忙活,然後就對你上了心,這不,讓我到你家來說合。
我侄女說了,她不嫌你家窮,她只愛慕你這個人,她還說,只要兩口子齊心協力,遲早會過上好日子。
可無論大媽怎麼勸,我就是不同意,氣得她眼睛一翻,罵罵咧咧走了。
母親問:兒啊,你為什麼不同意?
我回答:大媽心眼這麼壞,她的親侄女能好到哪裡去?侄女像姑媽,這句話一般錯不了。
母親點頭:這也是我遲疑的地方,要是說別人家姑娘,還能考慮考慮,要是對方是秀娟,還真的不能答應。
這事也就這麼翻篇,大家沒再提起。
04
可姻緣這東西,真是老天註定,你想拒絕也不能夠。
秋收秋種後,就是農村人交公糧的日子,大家稻簍挑,小車推,拖拉機拉,爭先恐後向糧管所奔去。
我也不例外,這一天,我用平板車拉著幾袋稻穀正走在街上,突然看見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沒命跑來,後面還跟著一個姑娘大叫:抓小偷啊,站住,抓小偷啊!
我瞬間明白,跑在前面的是小偷,我反應也快,眼看小偷跑近,立刻伸出一條腿,小偷慌不擇路,一下子被絆倒,跌得他爹呀媽呀直叫喚。
後面那姑娘一陣風似的旋到跟前,一腳把小偷踩住,劈手奪過他手裡的布包,遞給了隨後追來的一位婦女。
婦女30多歲,她感恩戴德,不住地道謝,嘴裡說: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如果沒有你的出手相幫,我男人的救命錢就被壞人偷去了,我家就沒活路了。
姑娘一聽,不好意思紅了臉,她回頭指了指我道:是這位大哥幫的忙,不是……。
她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定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臉瞬間沉了下來,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仔細打量她,只見這姑娘身段苗條,臉龐秀麗,一對大辮子垂到腰間,大眼睛裡正噴著火呢。
我再三打量,確定不認識她。
我也不想廢話,既然錢包被奪回,事情了結,我拖著平板車繼續趕路。
誰知,那姑娘一把揪住我問道:翟寶國,你為什麼不答應我的婚事?我有哪點配不上你?
聽她這麼說,我立刻愣住了,只不過一會兒功夫,我就明白了她是誰?
原來她就是大媽的侄女曾秀娟,十多年不見,這拖鼻涕的黃毛丫頭居然長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我哪裡能認得出?
令我驚訝的是,想不到大媽那麼壞,曾秀娟卻是一身正氣,還能當街打抱不平追趕小偷,膽略著實令人佩服,我頓時對她的印象有了改觀。
面對她赤裸裸的質問,面對圍觀人群異樣的眼神,我頓時覺得臉紅脖子粗,結結巴巴一下子不知回答什麼好?
那個被搶劫的大嫂說話了,她勸:小夥子啊,這麼好的姑娘,你怎麼忍心拒絕呢?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
有一位大娘特意拉住我的手說:小夥子啊,你相信大娘的眼光,這丫頭錯不了,一看就是個會過日子的好女人,你要是娶了她,這輩子享福不盡。
其他人都紛紛附和,弄得我臉紅的更像猴子屁股。
看我窘成那樣,曾秀娟撲哧一聲笑了,她一拉我手腕:
給你一個機會,咱們處一段時間怎麼樣?如果你仍然看不中我,我就撤退。
我想不到她居然如此大膽熱烈,望著她誠懇的臉,我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看我答應了,她歡呼一聲:走,我陪你一起交公糧去!
就這樣,我被曾秀娟軟硬兼施綁進了婚姻中,可我被綁得很甜蜜幸福。
還真被大娘說中了,婚後的她別提多能幹了。
她不但把地里活做的有條不紊,還把家務幹得有板有眼。
與人交往,她沒說話先開口笑,誰家有困難,只要找到她,只要被她看到,她都會伸出援手。
她孝敬爺爺奶奶,孝敬我母親,對大伯也是敬愛有加,只是對大媽的態度不咋地,氣得大媽一看到她就罵她吃裡扒外。
沒兩年,她就把我全村征服,大家都對她豎起大拇指,誇我艷福不淺。
在她的持家有道下,沒出三年,我家蓋上了三間大瓦房,樂得母親逢人便誇曾秀娟。
我妹妹那時已經考取大學去了省城工作,每次回到娘家,對這位嫂子也是讚不絕口。
結婚後不久,曾秀娟問我:我姑媽來提親,你為什麼要拒絕?
我不好意思撓撓頭:這能怪我嗎?你姑媽的為人你也清楚,我以為你跟她一樣的脾性呢。
她伸出手狠狠擰我一下問:現在呢?現在你對我是什麼看法?
我疼得哎喲一聲:只要你對我溫柔一點,你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妻子,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她立刻鬆手,羞澀一笑:這還差不多,這話我愛聽。
你們看,這就是我的婚姻大事,本來想掙脫這張網,誰知最終,還是被她網住。
事實證明,有時候老話也不對,什麼侄兒像姑媽,外甥像舅舅……。
而我,差點因為信了這些老話,錯過了一段好姻緣。
感謝老天,感謝那個小偷,感謝我正好那天去交公糧,只要差一個環節,我就會與幸福失之交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