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5日,在被禁賽4年零3個月後,孫楊參加了他復出後的首戰,2024年全國夏季游泳錦標賽,男子400米自由泳決賽。
在時隔1680天後正式復出,孫楊再次回到他的賽場,並一舉奪冠。
得知結果時,這位昔日的泳壇巨星,抱著妻子淚崩當場。
這場國內最高級別的賽事,與這位33歲世界級自由泳老將孫楊一起站上領獎台的,是17歲的後起之秀。
競技運動,最考驗體力精力心力。十幾二十歲是體能巔峰,30歲往上的運動員大多被視作人生高光已過,順理成章地退居幕後,把席位讓給年輕人。尤其中國泳壇新人輩出,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們一個比一個迅猛。
但被被禁賽的4年3個月里,孫楊錯過了多項重大國際賽事,並被迫「恰好」錯過選拔時間,與剛舉辦完的巴黎奧運會失之交臂。
即便孫楊在2012年創下的奧運記錄,12年仍未被打破;但32歲對於運動員來說似乎已經太老了,尤其下一次奧運,又要等一個4年。
但孫楊近乎執拗地堅持返場了。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比賽之前,所有人都在心裡打了問號。但孫楊交出了他的滿分答卷。
【1】
聲名赫赫的「世界自由泳之王」孫楊,曾經打破世界紀錄站上神壇。
他的戰績有多傳奇呢?迄今我國獲得的多枚游泳獎牌里,超過半數都是孫楊贏回來的。
但因為某組織「特供」中國運動員的高頻次興奮劑檢測,孫楊因懷疑取樣人資質不全,抗拒接受檢測,被判「暴力抗檢」而禁賽8年。
雖然百般申訴斡旋,改判4年3個月,但孫楊仍然一夜從巔峰跌落泥沼。
在禁賽期間:沒有教練,不能用標準游泳池,不能和專業運動員一起訓練,若被發現違反,他的禁賽時限就要清零重計。
可以這麼說,無論是禁止一個運動員接受訓練和比賽,還是把禁賽時長,卡在剛好錯過巴黎奧運會的關鍵節點上,這項處罰,就是奔著把他「熬廢」去的。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包括孫楊自己。不僅外人對他百般質疑,就連許多自己人也因為不知緣由而誤解他。
因此大家不再對他抱有期盼,不敢把資源和籌碼押注在他、一個顯然註定要錯過職業生涯最好8年的禁賽運動員身上。
孫楊很清楚:沒有人逼著他繼續練,也不會摁頭讓他必須回到泳池。是他自己不死心,他不甘心以一種這樣恥辱的方式,結束自己的職業生涯。
所以在度過最開始躲著不敢見人的暴擊後;堅持要回到賽場的孫楊重新恢復訓練,開始了打地鼠般東躲西藏,被嚴密監視和隨時舉報的生活。
他被禁止使用政府資助的設施和教練,所以只能在酒店的泳池、冬天的小區泳池、健身房的業餘泳池裡訓練;他到處低聲下氣地求人,全部自費找訓練場。練後拉伸、按摩、康復全靠自己摸索;運動員特有的一身傷病和病痛也怕留把柄,不敢吃藥硬挺。
哪怕隔三岔五也會有惰性湧起,墮落如同魔鬼一般朝他招手:要不就暫停休息一下吧,要不就滿足一下口腹之慾吧?
孫楊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自我調整:在不能比賽的日子,仍然要以一個優秀運動員和冠軍標準來自我要求。
他沒有周末,不敢放鬆,生怕一口心氣泄掉後,就再也爬不起來了。「在經歷低谷和困難挫折後,你能重新站起來,這遠比你在順境時有更好的發揮。」
四年1500多個日夜,涅槃重生後重新回到我們視線中的孫楊,變得「圓滑」了。
比起曾經年少成名的張揚,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衝勁,如今再次出現在公眾面前的他,像是潛入了深水底:說話更周全了,不顯山露水了,情緒變得穩定平和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被世俗磨平稜角,只是不再盲目地撞南牆,和暗黑里的龐然大物做不現實的對抗,情緒不再外放,是為了暗自蓄力,聚焦在需要攻克的難關上。他如今的堅韌和成熟,令所有人印象深刻。
一生都順風順水的天之驕子,固然值得羨慕,但沒有參考價值。
唯有那些見過掌聲和歡呼,又被殘忍奪去,在黑暗裡踽踽獨行,重新等到天光的人,才是值得欽佩的孤膽英雄。
難怪有人說:復出的孫楊,簡直是中年人的一針強心劑。
體育競技亦如人生。誰說成名要趁早?
即便三四十歲仍然是闖的年紀,人到中年仍可重新開始。只要自己不放棄就還沒有結束,不要輕易下牌桌;哪怕人生上半場比分大幅落後,也要鉚足勁,咬緊牙,打好比賽下半程。
今年已經32歲的孫楊,還能拿到4年後下一屆奧運會的入場券嗎?
所有人都心裡沒底,包括孫楊自己。
但孫楊沒有遺憾了:只要不是臨陣脫逃,沒有半途言棄。縱使夸父在逐日的過程中倒下,也是孤勇進取,值得欽佩的一生。
如同火爆全網的那句評論:「奧林匹斯山上的聖火為何燃燒?不是為了一個人把另一個人擊敗,是為了向諸神炫耀人類的不屈:命定的局限盡可永在,不屈的挑戰卻不可或缺。」
【2】
在賽前賽後的採訪里,孫楊除了父母外,多次提到另一個人:他的妻子,張豆豆。
向來愛哭的孫楊,在歷經4年淬鍊後情緒已經相當能自控了。即便重返賽場就拿下冠軍,算是打響復出第一炮,他起初情緒還是克制的。
直到看見謊稱沒有搶到票,無法來現場觀賽的妻子張豆豆,從人群中走過來,孫楊瞬間就淚崩了,抱著老婆大哭起來。
172cm的張豆豆,像個幼師一樣拉著將近兩米高的孫楊,一邊哄著他一邊走出人群。
比賽結束後次日,孫楊接受採訪,談及又雙叒一次當眾落淚:「看到她的那一剎那,因為所有壓力都釋放了,很知足。感謝妻子這四年來對我的無條件支持,極大的溫暖和愛,所以我才能走到今天。」
張豆豆,1996年生,今年28歲,曾是國家級藝術體操運動員。
她曾在亞洲藝術體操錦標賽上獲得冠軍;後來退役後,仍然奮戰在體壇,作為國家藝術體操隊的教練,培養下一代藝術體操運動員;本屆奧運會也擔任了場外解說,為觀眾轉達賽場的精彩瞬間。
這倆夫妻,一個泳壇冠軍,一個藝術體操冠軍,實屬強強聯合了。網友都替他們孩子想清楚出路了,就當個花樣游泳運動員吧。
兩人在一場飯局中認識,孫楊對美貌又素雅有氣質的張豆豆一見鍾情,發起了猛烈追求。
當時孫楊因為「暴力抗檢」事件正處於職業生涯谷底,但大概因為同是運動員,同樣為集體榮譽奉獻汗水和青春,所以兩人格外惺惺相惜。
張豆豆也不曾因此而與他避嫌。反而頂著被嘲「蹭熱度」、「想出名」、「眼光差」的爭議,與孫楊領證結婚。摔倒谷底的人生低潮期,還有人願意有人願意同甘共苦,共度患難,這是偌大的恩情。
孫楊復出的首場比賽,她怕到場帶來壓力,也為了給意外驚喜,偷偷去到現場。
隨行記者採訪她想對孫楊說什麼,賽後會拿給他看。當時比賽還沒開始,張豆豆溫柔堅定地對著鏡頭說:「結果並不重要,只要你站在這個賽場上就已經贏了。」
丈夫奪冠後,張豆豆在採訪中對孫楊不吝溢美之詞:「(他能復出首戰奪冠),是因為他對自己的要求非常高。家裡人總勸他別練了,休息一下,他都不肯。一定要下水,去保持水感。」
孫楊之前生日,張豆豆給他的生日祝福是:「願你繼續自由洒脫,常懷希望與炙熱」。
主持人問孫楊:你的內驅和動力來源於哪裡?
除了對運動的熱愛和為集體而戰的責任;很重要的是源自於父母妻子的溫暖和愛意,才幫助他扛過一千五百多個絕望痛苦的夜晚。
所謂「靈魂伴侶」莫過如是。對方不會折斷你的羽翼,逼你接受現實,不會打擊、嘲諷,讓你別再折騰;
而是懂得你的渴望,理解你的追求,精神上支持你去實現夢想,行動上創造一切條件扶你上馬,送你遠行。
在鼎力支持丈夫之餘,她也沒有在自我實現上缺席:培訓運動員,參加體育綜藝,為藝人做藝術指導,退役後的事業蒸蒸日上。
畢竟像他們一樣成為一段佳話的伉儷夫妻,在相遇之前,也是優秀的獨立個體。散是兩顆星,聚成一團火。
張豆豆不僅是他的伴侶,更是戰壕里的戰友,人生路上的同行人。某些憑個人能力難以攻克的坎,若能遇到志同道合的同行者,在相互攙扶中跋涉而過,是何等幸運。
孫楊,這小子眼光忒毒辣,你是會挑老婆的。